晚風徐徐，燭光掩映。

閣樓中似有女子腰肢款擺。

只見那女子狠狠將中年男人推到一邊，說道：“你把楓兒引來，究竟是何居心啊？你非要逼死我才開心嗎？”

男人道：“楓兒？楓兒？你也配叫他楓兒？人家現在可是正百戶，你那死鬼男人求而不得，他卻輕易得到了，只要你好好籠絡他，咱們的未來指日可待。”

女子懊惱道：“籠絡，我拿什么籠絡？我是他姨娘，你讓我拿什么籠絡？”

男人摟住女子，怪手在一處撫摸著，嘆息道：“到底是個沒娘的孩子，你就當是可憐可憐他，把他當成親生的兒罷！”

燭火搖曳著，人影也搖曳著，搖曳了許久才平靜下來。

因為姘夫的關系，四房的布置極盡奢華，大約連神仙也住得。

薛脂凝今年二十一歲，原本瘦弱得像塊木板，也就生完了孩子，這兩年養得身材豐腴了，才看得出姿色。

陳石不看重什么姿色。

因他年輕時耗費過多，年過三十都沒生出子嗣，不得已走上收養假子的道路。

直到后來年近五旬，三房太太才給他添了個大胖小子，取名陳松，就是小屁孩不太懂事，老黏著便宜哥哥，全然不把奴仆的鄙視放在心上。

陳楓對陳氏祖屋的陌生程度，絲毫不亞于其他錦衣衛。

深夜，在婢女的帶領下，七拐八拐轉了一大圈，回望身后黑燈瞎火，完全找不到來時的路，也不知道是不是上了賊船。

在祖屋的人看來，陳楓如今已經是天子上差，緹騎衛帥，反倒成了巴結的對象，以前那種疏遠的做法早已不在。

來到四房的閣樓中，隔了老遠，聽到響動的小姨娘迎到門外，面帶潮紅道：“喲，楓兒來了，來來，快到屋里坐。”

陳楓心中冷笑著，踏前一步，一把摟過小姨娘的肩膀，湊到她耳邊道：

“姨娘，兒子聽到外頭風言風語，說你一支紅杏出墻來，給老爹戴了好大一頂綠帽，這事兒有準還是沒準啊？”

小姨娘聽罷臉色煞白，下意識推開陳楓的手愕然呆住，只能任由他那樣摟著自己，臉上卻依舊強裝鎮定道：

“呀，你這孩子，聽誰說的？”

一個二十一二的少女，喊一個十六歲的少年孩子，聽著怎么都像是在調情。

陳楓左臂突然收緊，一下子與小姨娘臉貼著臉，以這姿勢湊在玉人耳邊道：“是錦衣衛小旗官林九城說的，他還說您與福叔自幼相好，就連盼兒都是福叔的種…”

小姨娘的婢女小椿察覺到陳楓的舉止過于親昵，雖是深夜，依舊大為不妥，勸道：“少爺，夜深露重，有什么話，還是先到屋里再作詳談吧。”

陳楓轉頭忘了四周陰暗處，確定沒有別人跟著，才放心進了屋舍。

邁步進來，陳楓查看了四周，發現身處一個百余平米寬的閣樓套間。

古宅底層搭起立柱，立柱上橫加木板，地下蓋祠堂，高處閣樓由立柱支撐，好處是發大水時，閣樓位于三四米高的位置，不容易被水淹沒…

是典型的南方建筑風格。

可不知道為什么，竟會在順天府有一批這樣的南地建筑。

四姨太的房間并不大，是個三進套間，最外層是會客間，中段是兒童房和衣帽間，最里面才是香閨軟榻。

陳楓走進第一間，映入眼簾的是堆放整齊的卷軸。

因為先前說要見面的借口，是讓小姨娘幫著給人生大事把把關。

陳楓當然不會任由她把先前的話題扯開，逮住機會一把將其撞倒，以一個極其尷尬的姿勢將小姨娘壓在桌上。

婢女小椿才插好門栓，回身過來看到這一幕，叫也不是，不叫也不是。

小椿跟著四太太有些年了，福管家和太太那堆破事也不是不知道，只要福管家避著自己，倒也樂得眼不見心不煩。

如今不想竟是去虎迎狼，剛送走一個管家，這頭來了個少爺，這可如何是好？

陳楓不想逼得太緊，松開小姨娘。

只見他起身略整了整衣衫，解釋道：“剛才不知怎么的，腳上滑了一跤，冒犯了小姨娘，還望姨娘見諒…”

這話說得根本沒人信，但不信有能怎樣？自從有了錦衣衛的身份，經常可以體驗到一種指鹿為馬的快感。

小椿咬了咬牙，只得硬著頭皮去給陳楓泡茶，這時陳楓看清了這妮子的面容，竟然比小姨娘還要好看些，沒準改天能找個機會，選個夜深人靜的角落堵她一堵。

陳楓在外間走了幾步，突然掀了簾子走進里屋，小姨娘立馬驚叫出來。

陳楓不解，問道：“莫非這里屋，還藏著別的男人？”

小姨娘愈發硬氣道：“哪有別的男人，你爹在城北收容難民去了，我這屋里除了你以外，哪還有別的男人啊？”

“噢？是嗎？”

陳楓狐疑忘了內屋一圈，又回身道外屋，厲聲道：“那小旗官林九城，也就會你們說的九爺，說你背著父親與福管家私通，此事當真？”

婢女小椿端茶回來嚇了一跳，托盤里的茶盞險些震翻，好不容易把托盤放到桌面上，呵斥道：“少爺，您怎么能聽信外人的誣陷來質問自己的繼母？”

“小椿，不可胡說！”

小姨娘低吼了一聲，旋即趴在桌面大哭起來，哭聲哀哀怨怨，凄凄慘慘，家里高低得有幾座小金人才是。

陳楓從來沒見過這樣的陣仗，一時間倒不好做出下一步動作，只是靜觀其變。

片刻，小姨娘越哭越傷心，竟然退了那桌子，一把抱到陳楓小腿上嚎啕大哭道：“哎呀，楓兒，哦不，百戶大人，您幫幫姨娘吧，你那福叔可纏苦了我！”

陳楓一愣，問：“怎么回事？他怎么纏你了？”

四姨太哭訴著，斷斷續續講出整件事情的經過。

原來當初，她與福叔確實相好。

只不過她一顆真心終究錯付，福叔竟要將她送給東家陳老爺，盡管她一哭二鬧，還是被送到了陳府。

那之后，她極力撇清與福管家的關系，奈何福管家死纏爛打，還拿陳老爺的性命相威脅，她為了保住陳老爺的性命，不慎失身與福管家，不過她敢對天發誓，盼兒依舊是陳老爺的嫡親骨肉。

這一刻，連陳楓都不得不佩服小姨娘的果敢，不但在最緊要關頭斷尾求生，把姘頭賣了，還把自己洗成了白蓮花。

如果說先前對她尚有一絲旖念，這一刻是一點都沒有了…

果然還是小椿長得更俊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