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梧仙這個生面孔進來內堂，不少官吏都看了過來。

在看到賀梧仙的樣貌和衣著之后，便有人竊竊私語，

“哎，你看這老頭，也是我寒山縣縣衙中的官吏？以前從未見過啊?！币粋€年輕的抄書吏朝著旁邊同伴問道。

“我不知曉，你也知道我的，我日日去城外出外勤，怎會知道這些事情？大概是新進的？”另一人道。

“他都這么老了，能是新進的？莫非是門口那守門小吏偷懶，把外人放了進來？”又有人道。

“誒，這不是上次季籍改流時穿破棉服的那老頭嗎？”這人聲音大，甚至都算不得竊竊私語了。

“那個“醫術精湛”要脫農籍改入民籍那個。他那作保人，好像還是典書吏張大人哪?！边@話還是剛才這人所說，很顯然他認出了賀梧仙。

這“作保人是張大人”半句話出口，便有人看向一旁。

張政就坐在那，眼神也有些疑惑。

自從上次宴請賀梧仙、發現刺客尸體之后，他就一直有派人去觀察賀梧仙的情況，想找個時間讓自己那二兒子張洵去跟賀梧仙拉近下關系。

但他卻不曾聽說過賀梧仙入了縣衙當差，又或是其他相關的情況。他只知道賀梧仙在練武，而且可能已經入品了。

“這賀老，跑到這內堂來干嘛？”張政心中愈發疑惑。

這時，賀梧仙已經看了一遍堂中之人，他那直屬上司段雪裳不在，縣尉李朗也不在，不知是不是都有公務耽擱了。

堂中眾人，他也就認識個典書吏張政，其他之人最多只是見過一面，毫無印象。

眾人對他的議論賀梧仙也聽見了，他懶得管這些，隨便找了個沒人坐的椅子坐下，閉目養神。

其他人見他這樣，便有人要出聲詢問，

“你...”

可不等這人的話問出口，縣衙小廝的一聲吆喝聲就從內堂后面傳來。

“知縣大人到！”

賀梧仙聽到這聲吆喝，睜開眼睛，就見眾大小官吏都站了起來，看著那邊。

他也順勢站起，朝眾人所看的方向看去，就見一個四十出頭的富態男人，領著一個貼身小吏，從那內堂的小門里走了進來。

這男人身穿草綠官袍，頭戴官帽，體態偏胖，那走路的姿態，跟賀梧仙印象中的“知縣”一類角色幾乎是如出一轍。

這男人，正是寒山縣那位不常露面的知縣老爺，段玉祥。

“好了，該到的都到了吧？”

段玉祥走到內堂的主位處，一甩官袍袖子便坐下了。

堂中眾官吏微微行禮，有一官吏則是環視一圈，開口回答道，

“縣尉李大人與靖安司校尉段雪裳未到，還有兩名文房抄書吏家中有事，已與我告假?！?

“好，既然如此，照常點卯吧。弄完我還得早些回去呢。”段玉祥語氣平淡。

他身旁那貼身小吏聞言，從袖中拿出本名冊，遞到段玉祥身前，詢問道，

“老爺，這次依舊由我代點？”

段玉祥點了點頭，示意小吏開始。

那小吏轉過身，便翻開手中名冊，朗聲道，

“縣司馬張祥。”...

不多時，幾個主管衙門各部門的官吏之名都已念過，也都確有回應。

再之后，按照慣例，便是各部門的副手，可今日這小吏口中念出的名字卻與往日那人名字不同。

“縣靖安司供奉，賀梧仙?！?

這小吏的話音尚未落下，周圍的官吏都明顯愣了一下。

靖安司供奉？

永寧府靖安司近些日子從府城派了人來，重啟了寒山縣靖安司，這個事情大家都有所耳聞。

可除了那個管事的靖安司校尉，沒聽說有靖安司有其他新進之人?。扛鼊e說還是供奉這種經?！皫叫菁佟钡姆什?。

這靖安司供奉賀梧仙，又會是誰？

總不會...是那老頭吧？

除了眼神復雜、心中又在懊悔“得罪了賀梧仙”的張政，以及文房某位負責登記的官吏之外，堂中其余的眾人心頭，都閃過了這個荒唐的念頭。

“在。”

賀梧仙的一句應答，正應證了眾人的那個“荒唐”的猜測。

見到賀梧仙應答，知縣和點卯小吏也沒有異樣，眾人這才不得不接受這個事實——

這個須發皆白、衣服樸素的老頭，居然真是靖安司供奉...不僅如此，還是寒山縣縣衙之中除了各部門管事之人外，官職最高的那位。

一個今年年初才脫離農籍的老頭，居然成了靖安司供奉？他憑什么啊？

眾人心頭萬分疑惑，卻無人能給出答案。

...

沒幾日，賀梧仙那鋪子里無人來問診，他便在里屋練拳。

不到晌午，門外傳來一男孩的喊聲。

“老賀，你在家嗎？”

一聽這喊聲，賀梧仙心中就知曉，這是張洵那娃娃來了。

自從他離開張府，這幾個月張洵偶爾閑來無事，就會過來觀看他給人診病，說是看著挺好玩的。

既然張洵愛看，賀梧仙自然是不會趕人的。

往日來的時候，張洵都會帶些吃食、小玩意兒之類的過來，也算是有些味道。

可這次，張洵的懷里，卻是抱著兩個手臂長的木盒子。

“老賀，我就知道你在，你看我給你帶什么來了！”

張洵將貼身小廝阿狗留在門口，自己嘿咻一下就蹦進了屋中，將手里的兩個木盒子放在了桌上，然后從懷里掏出來一包蜜餞，也放在桌上打了開來。

此時，賀梧仙早已收起拳勢，從里屋走了出來，拿起塊蜜餞嘗了嘗，夸了句好滋味。

隨后，他便看向了那兩個木盒子。

“這兩個木盒子，也是給我的？”他的語氣有些打趣。

“對?！?

張洵也吃了塊蜜餞，隨手打開了兩個木盒的蓋子。

兩個木盒里面，卻是分別放著一根人參和一塊靈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