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河不由有大長見識之感,接著詳細問過后,才明白所謂的菘菜子油其實就是他前世的小油菜開花結籽后,用油菜籽榨的油。
小油菜之所以叫油菜,就是因為這東西結的籽可以榨油。另外不同的地方,也有不同的叫法,還有叫青菜、小白菜的。菘菜只不過是這個時代的不同叫法,并不是他沒見過的物種。
蘇麻的原料他也有見過,其實便是紫蘇,結籽后用來榨油。
只不過前世這兩種植物,江河都只吃過它們的葉子,還真沒見過這兩種油,也沒吃過。
至于蕓薹子油,便是他前世常吃的菜籽油了,也是屬于這個時代不同地區的叫法。還有茶子油,便是山茶油。
不過山茶油并不是用茶樹結的果榨的油,山茶與常喝的那種茶樹雖然是同一科,但卻是兩種不同的植物,能夠用來榨油的茶樹是專門的油茶樹,許多地方的俗稱叫山茶。
比如用來榨橄欖油的那種橄欖與專門吃果子原產中國的橄欖,也不是同一種橄欖,能榨油的那種叫油橄欖,原產地確實是外國。
如菘菜子油、蘇麻油這些,其實后世也不是沒有。只不過是后世有了產油更加經濟實惠的原材料,所以不再用這些東西榨油了。
后世如大豆、玉米、花生、油菜、油葵這些,都是屬于十分高產的農作物,而油棕更是被稱為出油率最高的物種,所以在大眾的選擇上,都傾向于更加經濟實惠的產油原料。
相對的,另一邊則是更加高端與健康的椰子油、橄欖油、山茶油這些,小油菜、紫蘇這些,都是用來吃葉子了,而且被當作蔬菜的經濟價值也更高。
可惜能產棕櫚油的油棕并不是種花家原產,種花家雖然也有原生的棕櫚樹,但品種不同,并不能用來榨油,主要用途是剝樹皮取其纖維來捻繩子與制作各種編織品了,后世還拿來制作床墊。
如果能弄到棕櫚油的話,那才是更加經濟的選擇,油棕果的出油率可是大豆的十倍以上,被稱作“世界油王”,當之無愧。
“不知公子到底要買什么油?”不耐其煩地解答了江河的所有疑問后,店家又向江河問道。
對于江河居然沒聽說過其中許多油,店家覺著實屬正常。畢竟這樣一位“四體不勤,五谷不分”的貴公子,平常連下田地都不下,怎么可能了解這些東西。
他可是聽說過許多讀書人把小麥苗認成是韭菜的笑話,畢竟南方不怎么種小麥,也確實少見。而且麥苗在發芽后的生長期,看上去也確實跟韭菜很像。
“你這里的所有油,每種都給我來一斤,我要試試哪種油最好。”江河很豪氣地大手一揮,向其店鋪里的所有油甕指了一圈。
因油類的銷量多少及產量不同,這店鋪里裝油的容器也不同,有的是用大水缸裝的,有的是用小點兒的甕,還有的則是用壇子裝的。
“每樣來一斤?”店家聞言,又是不由有些驚訝,像江河這種買法的,他也確實極少遇到。
不過只要肯給錢,自然是想怎么買就怎么買。店家隨后便立即帶起笑容,連忙招呼妻子與兩個伙計開始給江河裝油。
大部分人來打油,是會專門帶容器來的。但也有兩手空空不帶容器的,油鋪里對此也有準備,專門制作了許多竹筒來裝油。
城外就有許多野生的竹子,也沒人管,可以隨便砍,完全免費。也就是制作成竹筒,會花費些時間與功夫而已。
“哦,對了,胡麻油不要。胡麻油我吃過,就不嘗了。”江河忽然想起一事,連忙提醒店家。
他不知道芝麻油到底能不能做肥皂,但反正感覺拿香油做肥皂怪怪的,還是直接不嘗試了。而且芝麻油的價格在眼下可供食用的植物油中,也是屬于比較高的。
等店家把所有油都打好后,總共算下來,是五錢八分三厘銀子,連一兩銀子都不到。。
兩下面是錢,錢下面是分,分下面是厘。這幾個都是十進制的換算關系,一兩等于十錢,一錢等于十分,一分等于十厘。
有些價格更低的東西連一錢銀子都花不了,所以還得細分地去計更低單位。有鑒于此,大部分普通百姓還是持有不少銅錢,平常購物花銷不大的話,都是用銅錢來結算,更加方便。
但銅錢卻存在許多民間私鑄的情況,也就是含銅量較少的假幣,不好分辨,故而銀子還是硬通貨,是現在的主流貨幣。
萬歷年間,奉旨鑄錢的潞安知府曾言,“萬歷初,遵例鼓鑄制錢,一時銅價騰躍數倍,而監造官與匠役減去銅料,雜以鉛錫,愚民見利爭趨,日有私鑄,雖論死不止。而制錢堆積不能行。”
在后世防偽技術十分先進的時代,都有不少假幣盛行,更別說防偽手段較差的古代了,各種假幣更是層出不窮,甚至有的直接就拿鐵鑄錢,半點銅都不含。
而且萬歷通寶已經算比較有信譽了,官鑄的制錢許多商家還是認的,如今天啟年間所鑄的天啟通寶,則質量更差,哪怕是官鑄的也是質量極差,克扣銅料。
尤其魏忠賢專權后,宦官亂政,允許各地官府私鑄錢幣,地方錢局大量出現,所鑄的天啟錢不但版本極多,差異也大。
各地方錢局為賺取利潤,大量鑄造濫錢、惡錢,數不清的輕劣錢摻入官錢充數,與明朝前期制錢力求精美的傳統形成了鮮明對比.
店家算出了錢數后,還給江河抹了那三厘的零頭。
江河點點頭,便讓書硯過去會鈔。然后向店家道:“每種油一斤售價多少,還請店家給我寫張單子列清楚。”
店家聞言,雖對江河的要求有些意外,但還是點頭答應,讓妻子拿了戥子稱銀子,他自己則到柜臺上拿了紙筆去寫單子。
等老板娘那邊把書硯給的碎銀子稱清楚,找了零錢后,店家也寫好了張單子,然后吹了吹墨,過來交給江河,一一指明了每種油的單價,以及最后計算的總價。
“……公子請放心,我汪記油坊一向是公平買賣,童叟無欺的,歡迎公子再來照顧生意。”
這家油鋪確實叫汪記油坊,顯然店主也向汪。
但應該跟汪汝謙、汪守信的那個汪家沒什么關系,因為據江河所知,汪家的生意里并沒有販賣食用油這種小生意。
汪姓本就是歙縣的第一大姓,姓汪的極多,但并不是所有姓汪的都跟汪家有親屬關系。
江河接過單子看了眼后,含笑道:“如果店家的油好,我定然會再來的。”
那店家又道:“公子請放心,小店的油一向有口皆碑,都是好油。”
江河笑了笑,便招呼書硯帶了所有裝好油的竹筒離去。
這家店在制作竹筒時,卻是還貼心地為每個竹筒穿了麻繩,方便拎提。所以書硯一手提幾個,倒是也都能盡數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