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公子!”
江大中得了書硯通知后,便立即趕過來見江河,上前行禮道。
江大中看上去約有四十歲上下,生了張國字臉,粗眉大眼,膚色略黑。他雖是管事,但也是膀大腰圓,顯得孔武有力,他自己本人也會參與到砍樹工作中。管理這么一幫壯漢子,沒點兒體格也鎮不住。
江河向他點點頭,指向旁邊的一棵樹樁,道:“江管事坐!”
江大中瞧了眼,撓頭一笑,道:“我就不坐了,二公子有什么事,盡管吩咐便是?!?
江河見他不坐,也沒堅持,掃了眼下面那群有的在鋸樹,有的在砍枝的伐木工,問道:“咱們江家負責砍樹的樵夫,具體有多少?”
眼下的這些伐木工人,自然并不是全部,而且還有一部分工人負責在下游碼頭處攔截漂流下去的樹木,再幾個一捆,綁縛在一起。
另外這些工人也不是全都從歙縣縣城出發,跟他一起過來的,有很大一部分是從各處田莊與村子里自行趕過來匯合的,只有江大中與少部分工人是住在縣城附近。
所以江河目前還并沒見全所有的伐木工,也就暫時不清楚這幫人具體有多少。
再者,今日上工的,也未必就是全部人手。很有可能存在請假沒來的,且這些人具體的上工模式他也尚不太了解,不知道是上工時就全部一起過來,還是有兩班倒,或三班倒。
江大中聞言,雖有些奇怪二公子為何關心這個,但還是在心中略計算了下,答道:“回二公子,我們平日上工的,大概有五、六十個,若是下邊需要的木材多,忙不過來,我們也能臨時再召些人。最多的時候,可能有上百個人在一起干活?!?
江河眼下雖然是在專心讀書備考,家中給他定的是走科舉之路,要考中出仕,眼下并未插手管理家中的任何生意。
但江家上層的決定,江大中這些下面人自是不可能盡數知道。何況江河既然是主家,問他什么,他自然也理應回答,況且這又不是什么不能說的秘密。
江河聞言后,點了點頭,先期能練出一百個兵,也算不錯。而且在目前的階段,他也不敢搞太多,不然容易惹人懷疑。就算他現在要練兵,也得先找個借口掩飾,當然不能跟他們直說,老子準備造反。
心中略做思忖后,江河又問道:“今日來的有多少人,而且你們平日上工是怎么個模式,是全都一起來,還是分班倒地輪流干?”
江河盡管用了些比較現代,對江大中而言從沒聽過的詞匯,但他還是很快明白了江河的意思。對于自己沒聽過的那幾個新鮮詞,反而還覺著二公子果然不愧是秀才公,懂的就是多,說的詞他都沒聽過。
江大中有些憨厚地一笑,道:“我們今日來的,總共是三十七個,平日大伙兒其實都是在各處田莊、村子里種地,咱們下面的木材鋪子有需要木材時,我們才需要過來砍樹,并非每日都砍,也沒作什么分班,都是一起來?!?
江河又再點點頭,不是每日都砍樹也正好,可以抽出時間訓練。
不過這件事也得先籌備一下,慢慢來,他現在也只是暫時有了想法,還并沒有具體的計劃,所以眼下也不必立即說練兵。點過頭后,他先問道:“江管事可識字嗎?”
江大中點頭道:“識得些,小時候也在咱們江村私塾里蒙過學?!?
江河笑道:“那正好,你回頭把最多時候召過的那一百多人名字全都統計出來,列個單子給我,我有些事需用你們做?”
江大中雖然還是對此大為不解,不知道江河要做什么,但還是點頭答應了下來。
江河略作沉吟,往旁掃了眼,抄起旁邊的一根樹枝拿在手中,在地上橫豎交叉地劃了張表格,然后又分別寫了“姓名”、“年齡”、“婚否”、“籍貫”這幾個表頭。
然后拿樹枝指點著道:“你按照這張表來統計,這欄后面寫名字,這欄后面寫他們多大,這欄是記他們成婚了沒有。成婚了的寫‘是’,沒有的寫‘否’,籍貫就是他們住哪兒?!?
其實古代也有表格統計的方法,早在漢朝的時候就已經開始運用。司馬遷的《史記》里便附有一張諸侯年表,就是表格式的。
江大中平日統計手下樵夫們上工的記錄時,也會簡單列個表。而且古人用于計賬的賬本,就是表格式的。那種專用的賬本,就已經劃了橫豎線的紅線表格,就像后世的筆記本上都劃了格,有的是橫格,有的是方格,還有田字格等,各有不同。
后世也有賣的那種專業的財會人員計賬本、收支簿,劃分的更加明細,條目也更多。
時下的古人賬本就簡單多了,基本只有上下兩格,一個記日期或商品名稱,下面的就記售價多少,然后每一頁最后再合計一下。
江大中平所接觸到與用到的,也都是這種很簡單的。不過他到底也是受過蒙學識過字的,而且江河現在所劃的也只是多出來兩欄,并不算太復雜。所以在江河的講解下,他很快就理解明白了。
在連連點頭后,江大中不由贊道:“二公子果然不愧是秀才公,就是聰明,這么列表一記,果然簡單明了,就跟賬本似的?!?
江河聞言一笑,道:“是,確實差不多,這就叫人名臺賬。”
“人名臺賬?”江大中重復念了下,覺著自己又學到個新詞。
江河解下腰間錢袋,從中取出三兩銀子,看向旁邊的書硯,遞過去道:“書硯,你拿這些錢去下面碼頭上買些酒水來。今日大伙兒帶我過來,也是受累,我犒勞下大伙兒?!?
江大中聞言,連忙道:“二公子,您這可言重了,我們帶您過來,不過就是順帶的事,受什么累?。 ?
江河道:“我說受累就受累了,而且日后還用得著你們的地方?!闭f罷,又向書硯交待,“書硯,去吧!”
書硯見狀,便立即答應一聲,拿上銀子去了。
江大中則連忙向江河行禮拜謝,又轉身向所有樵夫們大聲宣布了江河的犒勞,眾人又都連忙向江河一起行禮拜謝,臉上也都是忍不住喜笑顏開,干活都更有勁了。
要練兵,自然得花錢,總不能讓人白練。雖然這些人都是江家的佃戶與莊仆,本就是江家的下人,理應聽命。
但帶有強迫性的命令,也難免會惹來怨尤,就算明面兒上不敢反抗,心里也免不了會存有不滿,陽奉陰違。
能夠另外得些好處,哪怕是每日都有肉吃,這些人便也會更心甘情愿,這就是提供動力。
練兵除了要有紀律性,也需要利益驅使,得知道有什么奔頭,這才能讓人家為你賣命。
江河畢竟暫時還不管事,沒有涉及家里的生意與管理,所以也就有些名不正言不順。在這種情況下,他要想讓這些人聽命效力,也就更加需要自己掏腰包,給些好處。今天的這頓酒,正是個開始。
所謂“皇帝不差餓兵”,自古以來都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