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將呂布軍投在隘口巖壁上的影子拉得老長，三百狼騎踏著半尺深的積雪，在殺虎口狹窄的山道上蜿蜒如垂死的巨蟒。張遼突然勒住戰馬，鐵面盔下傳出沉悶的喘息：“將軍，山崖上有反光。“

呂布抬手止住隊伍，方天畫戟的月牙刃映出巖頂三點寒芒。懷中的劉協動了動，四歲孩童竟伸手去抓戟刃上的冰碴：“亮晶晶...“

“有埋伏！“張遼話音未落，山巔突然滾下數十根裹著鐵刺的巨木。赤兔馬人立而起，呂布左手護住劉協，右手畫戟橫掃，碗口粗的滾木竟被凌空劈成兩截。

巖頂陰影里，羯族首領石勒舔了舔彎刀上的霜花。這個被漢人稱作“羯奴“的梟雄，此刻正用匈奴語對謀士張賓低語：“看見那孩子頸間的玉璜了嗎？那是漢室氣運所在。“

“放箭！“張賓揮動令旗的瞬間，三百羯族弓手從巖縫中現身。他們的箭簇浸泡過馬糞，帶著惡毒的銹色。第一波箭雨落下時，兩個狼騎用身體護住皇子車駕，箭矢穿透他們的后背，膿血滴在劉協的貂裘上。

“抱緊！“呂布突然把劉協拋給張遼，赤兔馬化作血色閃電直沖山崖。垂直的巖壁上，這個并州戰神竟借著凸起的石塊三次借力，畫戟如毒龍般刺向石勒。

“鐺！“

彎刀與畫戟相撞的火星照亮了石勒猙獰的面孔。這個羯族首領臉上刺著靛青的狼頭刺青，此刻在暮色中宛如活物：“呂布！你以為逃得過...“

話音戛然而止。方天畫戟的月牙刃勾住石勒肩甲，竟將他整個人挑離巖頂。兩人從十丈高處墜落，赤兔馬恰在此時騰空躍起，用馬背接住下墜的呂布。

殺虎口北側松林里，劉備死死按住張飛的手腕：“再等等！“他的草鞋深陷雪中，卻能感受到大地傳來的細微震動——那是上千馬蹄敲擊凍土的聲音。

關羽丹鳳眼微瞇，青龍刀挑開眼前的松枝：“鮮卑追兵到了，約莫八百騎。“他忽然轉頭看向兄長，“真要救那董卓的走狗？“

雪片落在劉備的斗笠上，他望著遠處山道上苦苦支撐的狼騎，突然想起盧植老師被十常侍構陷那日。太學門前的槐樹也是這樣積滿冰雪，自己抱著老師的革囊，里面裝著半卷被血浸透的《春秋公羊傳》。

“某等救的是漢家血脈。“劉備猛地抽出雙股劍，劍鋒指向巖頂的羯族旗手，“翼德攻東側滾木陣，云長截斷鮮卑退路！“

張飛的蛇矛洞穿第三個羯族弓手時，滾木陣的鐵鏈絞盤已近在咫尺。這個燕趙猛漢突然將丈八蛇矛插進凍土，雙臂筋肉虬結，竟徒手扯住碗口粗的鐵鏈。

“給爺爺起！“暴喝聲中，五根固定滾木的鐵樁被連根拔起。三百斤的刺木在鐵鏈牽引下橫掃巖頂，三個羯族勇士被砸得骨肉分離。張飛掄圓了鐵鏈，將刺木當作流星錘揮舞，所過之處血霧彌漫。

一個羯族巫祝搖動銅鈴，口中念著攝魂咒語。張飛突然將刺木甩向祭壇，青銅法器與巫祝的頭顱同時碎裂。“裝神弄鬼！“他抬腳踩住半截銅鈴，鑄鐵戰靴竟將法器碾成薄片，石勒正在雪地里翻滾。這個羯族首領的彎刀卡在巖縫里，左腿以詭異的角度扭曲著。他抬頭看見黑塔般的巨漢踏雪而來，丈八蛇矛上穿著三個羯族勇士的尸體。

“燕人張翼德在此！“炸雷般的咆哮震得積雪簌簌而落。張飛一腳踢飛三百斤的滾木，被鐵鏈捆住的巨木竟如流星錘般橫掃巖頂，五個羯族弓手被砸成肉泥。

關羽的赤風馬此時已沖入鮮卑追兵陣中。青龍刀劃過完美的弧線，三個鮮卑騎兵連人帶馬被腰斬。突然有冷箭射向馬腿，關羽竟翻身下馬，以肩為軸旋身橫斬，八條馬腿應聲而斷。

“孩子！接住！“張遼突然將劉協拋向關羽。四歲皇子在空中劃出弧線，繡著金線的襁褓被箭矢擦出裂口。關羽左手接人右手揮刀，斬落的箭簇在雪地上鋪成扇形。

劉協的襁褓被箭矢劃破時，關羽的赤風馬正踏過兩個鮮卑騎兵的脊背。這個美髯將軍突然側身貼在馬腹，左手抄起皇子，右手青龍刀劃出新月弧光。

三支毒箭從不同角度射來，關羽刀背輕顫，竟將箭矢精準挑回。第一個鮮卑射手被自己的箭貫穿咽喉；第二個慌亂中射中同袍；第三個箭矢釘入巖壁時，關羽已抱著劉協躍上三丈高的烽燧殘垣。

“莫怕。“關羽用刀尖削下披風內襯，裹住孩子凍得青紫的小腳。四歲的劉協突然伸手觸摸他的長髯，帶著哭腔問：“你是神仙嗎？“

混亂中，劉協懷里的蟠龍玉璜突然滑落。玉佩在雪地上彈跳著滾向巖縫，折射的夕陽光芒恰好照在石勒臉上。這個羯族首領獨眼里迸出貪婪的精光，竟拖著傷腿撲向玉璜。

“此物合該我做皇帝！“石勒的指尖即將觸到玉佩時，突然有環首刀劈下。張遼的鐵面盔上插著三支箭，刀鋒卻穩如磐石：“胡狗也配窺視神器？“

巖縫里突然伸出一只蒼白的手。謀士張賓像地鼠般鉆出雪層，搶在刀落前抓走玉璜。這個陰鷙的文士嘴角淌血，手中卻高舉玉佩：“天命在羯！“

“聒噪！“呂布的箭矢貫穿張賓手掌，玉璜跌落時被青龍刀背接住。關羽反手將玉佩塞回劉協懷中，孩子被冰涼的玉石激得打了個哭嗝。

當最后一縷夕陽沉入山脊時，殺虎口的雪地已成修羅場。石勒帶著殘部遁入黑暗，鮮卑追兵在關羽刀下十不存一。張飛提著羯族旗手的頭顱走來，那旗手嘴里還咬著半塊帶血的玉璜碎片。

“玄德公...“呂布拄著畫戟喘息，鐵甲下的繃帶已被鮮血浸透，“這份人情，某記下了。“

劉備的雙手正在顫抖。這個織席販履出身的皇叔，此刻正用牙咬著繃帶，給一個腹部中箭的并州漢子包扎。傷兵突然抓住他的衣襟：“殺...殺了那羯奴...“

雙股劍突然出鞘，卻不是斬向敵人。劉備劍鋒劃過自己袍角，將最后一塊干凈布料按在傷兵胸口：“活下去，才能看見太平！“

頭也不抬地說：“呂將軍可知，此刻洛陽西園軍正在趕來？“

巖頂突然傳來鷹唳。張遼抬手接住落下的信鷹，解下鷹爪上的銅管后面色驟變：“董卓派李傕率三千飛熊軍已過潼關！“

劉協突然伸手抓住呂布的箭囊，四歲孩童指著南方奶聲奶氣地說：“呂將軍，那里有黑黑的云...“眾人抬眼望去，暮色中的太行山輪廓正被翻滾的陰云吞沒，宛如巨獸張開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