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門關北風卷起陰山碎雪,在箭樓木紋里刻下冰凌圖騰。
武昭攥著染血的《誅逆名錄》,羊皮卷邊角被陸昭的斷箭釘在城垛,卷軸末端垂落的流蘇結著血冰。
“廣陽郡公孫瓚幕僚十七戶,老弱二百三十人——”
她劍指關外降卒營,蹀躞帶金扣刮過女墻箭痕,
“將軍可知,當年霍去病屠休屠王部時,連乳羊都斬盡殺絕?”
陸昭抬手接住墜落的冰錐,寒氣滲入掌心血痂:
“元狩二年春那場大火,燒盡了休屠部七千石糧。可班固未曾記載——”
冰錐突然刺入城墻裂縫,
“有漢軍小校偷藏匈奴孤兒于輜重車。”
武昭瞳孔微縮,想起光和元年的雪夜。
那時父親尚在,司隸校尉府的囚車里也曾傳出嬰啼...
關外鳴鏑驟響打斷回憶。三支狼牙箭破風而至,箭翎纏著公孫瓚殘旗。
武昭赤綾旋如傘蓋,綾面“長樂未央”篆文裂開雪幕時,第四支幽藍磷火箭直取她咽喉!
“小心白羽箭!”陸昭旋身將人攬入懷,肩甲應聲開裂。
陸昭旋身攬住武昭的剎那,她發間沉水香混著血腥沖入鼻腔。
甲胄撞擊聲里,武昭突然仰頭咬住他護頸皮繩,齒間含糊冷笑:
“將軍這救美的戲碼,排演過幾回?”
肩甲應聲碎裂。
箭簇撕開三重犀牛皮,血珠墜在婚書“鎮軍將軍陸”的朱砂印上,竟發出烙鐵淬火般的嘶響。
醫帳內,武昭咬斷染金線的發帶,
赤綾纏住陸昭滲血的肩。
帳外狄青正率鉤鑲營結冰盾陣,盾面澆鑄的雁門苦泉水在-20℃寒風中凝成天然冰甲。
“未央宮變那夜,我用赤綾為少帝裹傷。”
她指尖挑開粘連皮肉的絹布,
“禮部造的婚書,倒比太醫署的麻布吸水。”
陸昭忽然攥住她手腕。銅鈴碎響間,他掌心溫度透過鮫革護腕:
“武姑娘是在提醒陸某...咳咳...”
劇咳震落甲胄冰渣,“莫要碰觸皇權?”
武昭猛地貼近,鼻尖距他箭疤僅余半寸:
“我是說...”唇瓣擦過他耳際,”禮部造的婚書,不如活人血肉實在。”
帳外突然傳來轟鳴。
降卒營黑煙騰空,混雜著皮肉焦糊味。武昭抽身欲起,卻被陸昭拽回懷中。
染血的唇壓上她眉心朱砂,鐵銹味在齒間漫開:“血染的婚書,姑娘可還滿意?”
陸昭凝視她腕間銅鈴——那是建武年間西域進貢的響銅所鑄,鈴聲能驚戰馬。
此刻隨她動作輕響,恍若未央宮檐角鐵馬。
“若我要聘的是持赤綾的手...”他忽然攥住銅鈴,
“而非司隸校尉之女呢?”
親昵被戰報撕裂——李泌發現鮮卑箭簇淬有尸毒。
武昭奪過解藥疾奔而出,帳簾掀起時,陸昭瞥見她耳后泛起血色。
武昭霍然起身,赤綾卷過藥爐旁烏頭草:“鮮卑人用尸毒煉箭!”
子夜,武昭持“昭”字劍挑開陸昭肩頭腐肉。
劍身映著爐火,隱約可見巨鹿銅佛熔鑄時的梵文殘跡。
“當日熔佛鑄劍,有三名老僧觸柱而亡。”
她翻轉劍柄,銘文“鎮國”在血污中浮現,
“將軍說'佛不渡亂世',可知佛骨入劍會有煞氣?”
陸昭突然握住她執劍的手,引劍鋒劃過城墻青磚。
碎屑紛飛間,“武”字篆文漸顯:
“若天譴能換萬民...”話音未落,武昭反手將劍壓在他喉間:
“我要的可不是空話!”
劍刃割破皮膚的剎那,帳外傳來急報——李泌需用《青囊書》殘頁配藥。
陸昭奪劍割袍:“傳令!暫緩誅殺公孫瓚余黨。”
武昭怔然望著他染血的背影,忽然將赤綾系上劍柄:
“此劍...暫借將軍斬枷鎖。”
“將軍的血該灑在關外!”
武昭抽劍疾走,斬落帳外偷襲的鮮卑細作。
頭顱滾到李泌腳邊,露出后頸青狼刺青——正是當年劫殺武元鼎車隊的馬賊標記。
洛陽特使展開七重絹詔時,武昭劍尖已挑開夾層羊皮。
暗紋浮現的“誅劉備”三字浸著雞舌香,那是十常侍慣用的恐嚇手段。
“明賜幽州牧,暗誅劉玄德——”
她冷笑擲詔入火,“張讓這剔骨刀法,倒是越發精妙了。”
絹帛燃燒間,宦官密語顯形:欲以“潁川侯”印為模,偽造陸昭與鮮卑盟書。
尉遲恭突然劈碎青玉印,露出內嵌的磁石——正與密詔殘灰相吸。
青州信使呈上精鐵訂單,樟木匣夾層暗藏銅雀臺殘瓦。
武昭指尖劃過瓦當紋路:“朱雀缺了眼珠,孟德是要借幽州鐵作點睛?”
陸昭掰碎瓦片,露出“甲子”刻痕——正是黃巾起事之年。
碎屑中飄落半片竹膜,繪著許昌屯田圖,田壟走勢暗合八陣圖。
“好個曹孟德!”李泌突然以茶漬補全地圖,“他在用屯田布局困龍陣!”
軻比能五萬鐵騎陳兵白狼山,薩滿將公孫瓚骨灰混入戰鼓。
羊皮鼓面烙著白馬紋,每擊打一次便飄落黑灰。
“白馬魂,破幽州!”
鼓聲蕩過雪原,白馬義從舊部戰馬齊聲哀鳴。
狄青急令鉤鑲營以棉絮塞馬耳,卻見武昭割破手掌,將血抹在“昭”字劍身。
“當年霍去病酒泉犒軍,用的便是血融冰之法。”
她揮劍指向敵陣,血珠隨劍氣凍成冰晶,在陽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暈。
鮮卑戰馬受驚潰散。
陸昭與武昭并立殘垣,腳下屯田營正以戰旗為令搶收春麥。
晨光將麥浪染成金甲,遠處狄青的新軍正演練“鶴翼陣”,盾牌反光如龍鱗閃爍。
武昭忽以劍割掌,血珠墜入凍土:“這天下,該用血沃...”話音未落,陸昭已吻上她帶傷的手。
舌尖卷走血珠,在唇齒間釀成鐵銹味的盟誓:“今日血沃土,他日花滿蹊。”
劍鞘劃過處,羊皮地圖顯出血色運河網——正是后世京杭大運河雛形。
她猛然拽住他護頸皮繩,唇瓣相觸如兵符合契。
遠處軻比能的薩滿鼓聲漸弱,麥浪中升起新鑄的犁鏵,刃面映出二人糾纏的身影。
李泌在太行山徑勒馬回望,懷中“幽州屯田圖”副本沾染著鮮卑商隊的狼毛。
他知道,這場以吻封緘的盟約,終將耕破整個亂世。
朝陽穿透云層時,他們的影子在《禹貢》河圖上交疊成“武”字篆文。
而在百里外太行山徑,李泌正將“幽州屯田圖”副本塞進鮮卑商隊貨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