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握著哥哥的手唏噓感慨。

“不說我們哥倆這邊，賈家嫡系那邊犧牲也很大。

東府代化聽從先祖教誨，讓兒子棄武從文，他那個兒子賈敬也爭氣，同樣考上了進士。

可最后走的路和斕兒有什么區別，斕兒碰的頭破血流，才發現前進道路被徹底堵死，后退就是萬丈深淵，最后他想用自污其身的方式能閑逸的活過一輩子。

誰知被對手利用下套，自污的同時被對手挖坑，讓斕兒徹底背上一世的罵名。”

“賈敬考上了進士，同樣走著斕兒的老路，也在徹底絕望之下，最后干脆選擇在道觀里修行。

他拋下一切躲進道觀修行，也沒人怪他，畢竟都眼睜睜看到斕兒的結局，賈敬那修行換取生路的方式，也許是唯一的機會。

代化家這就算是搭上了半個兒子。

代善那邊同樣犧牲了一個孫子——賈珠！

咱賈府子孫好樣的，先祖讓咱們棄武從文，無論是嫡系還是庶子，都非常爭氣。

賈斕中榜眼、賈敬中進士、賈珠雖說參加會試，但縣試、府試、院試都是第一，不僅獲得了小三元，后來又考中了舉人。

如果對手下手不是那么早的話，會試中賈珠同樣會有耀眼的成績的。

只是賈家的這些敵人手段太卑劣，太無恥?！?

賈代儒埋藏在心底的悲憤和壓制的辛酸，也只有在同胞哥哥面前，才敢抱怨和傾訴，眼里滿是不甘。

“哥，論疆場征戰，我賈家拼下多少功勞，付出多大犧牲，搭上多少賈氏宗族熱血男兒的性命，才幫助君上打下這一片大好江山。

自從我朝定鼎以來，邊境太平用到的戰事就少，祖宗主動把軍權交出，還勉勵子弟讀書科舉，再以科舉取士為國再添光彩。

何錯之有？

子弟勤勉上進，兢兢業業、勤勤懇懇，上對得起國家，下得起賈家先祖，怎么就會遭受如此排擠打壓。

哪怕不要軍權，只要子孫憑能力吃飯，他們為什么還要趕盡殺絕?！?

代儒一邊悲憤訴說，哥哥代俠警惕的眼神四處巡察，這些話雖是委屈，可要被別有用心的人聽了去，那就是罪證了。

他很理解弟弟。

侄兒賈斕的死，一直是代儒心中的一根刺，年歲越長，越想念這個兒子。

拍了拍代儒安慰道：

“老二，你說的這些，不僅是咱賈家，也是整個勛貴家族如今的困境，那么多勛貴家族優秀子弟都被政敵迫害，更有很多勛貴之家被降爵、被流放、被抄家。

你看如今勛貴之家哪里還有子弟繼承家學，研習武道？

優秀人才凋零，這不僅是勛貴家族的損失，更是國家的損失。

這樣下去，一旦邊境再次有事，敵軍擄掠，還有誰能為國戍邊。

這些戰功赫赫的世家人才散盡，軍功卓著的將領凋敝，國無悍將，邊境不寧呀?！?

“當年還有我單純孤勇的兒子賈斌，不顧勛貴家族的反對毅然決然奔赴戰場，替國家解決了邊境大患，可最后呢？

一腔孤勇為國為民，我兒不僅沒有的得到榮譽和尊重，也沒能憑借軍功回來振奮賈府。

他最后的慘淡結局早已注定，那些勛貴家主事前都有預計，也曾經勸過他……”

“最危險的不是戰場，而是朝堂！

最鋒利的不是刀劍，而是人心！

賈家這一身武學在戰場上所向披靡，攻無不克戰無不勝，可卻躲不過朝堂里面的冷槍暗箭?！?

見大哥這樣說，代儒有些擔心，忙搖了搖手。

“哥，這些話以后不可再說，如今的時代跟以前又不一樣了，不僅有這些政敵，現在的錦衣衛太強大了，簡直無孔不入，搜集情報、整理罪狀、偷聽監視，不少勛貴之家都是一時暢快，說了不該說的話而獲罪?！?

代俠看了弟弟咧嘴笑了。

“那也要隔墻有耳才行，老二，看看你這家伙都窮成了什么樣子，家里只有一個丫鬟，弟媳還帶著她去買菜了，錦衣衛偷聽要么在家里安排了密探，要么潛伏在哪個角落。

你家里那些名貴的家具、好看的盆景幾乎全都給變賣了，院子里空空蕩蕩的，他偷聽你說話干什么。

窮有的時候蠻好的，最起碼窮的很安全。

榮府那邊家大業大，奴仆丫鬟眾多，你不知道哪個人就是錦衣衛的密探，在那說話才要千萬當心。”

代俠原本過來，想要拿點銀子，準備幫珅兒活動關系提拔一下，可真的過來以后，才發現老二生活過得也是窘迫寒酸。

他站了起來就要回去。

代儒見哥哥要走，有些不舍拉住他。

“哥，今天就別回去了，你好不容易來一趟，我這有學生送來的幾條豬肉，待會讓你弟媳回來燉上白菜，哥倆好好喝上一頓?！?

代儒讀書守禮，最講究家庭關系，父母不在了，對兄長極為恭敬，這哥哥本就是他一母同胞的兄長，見到他來了怎么不溫暖感動。

代俠喝干了杯子里的茶水就要走。

“我今天來順便看看你，待會還得去東府找賈珍有點事情，你心里擱不住事，過讓的事情越想越痛苦，人呀要往前走，要是悶了就往我那院子走走?！?

他從袖口里掏出一把碎銀子塞給弟弟。

“這錢拿著花，你的家底被兒子掏空了，沒想到過得這么不容易，哥又沒什么負擔手里還寬裕，平常的時候多吃點飯，吃飽了心里就有力氣了?！?

代儒忙把銀子推了過來，哥哥眼睛一瞪。

“拿著老二，跟別人客氣見外，跟我還講究什么，做哥哥的給自己弟弟銀子花這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代儒胡子抖動，一把年紀的他被哥哥訓斥，眼里都是柔光，滿臉皺紋都舒坦不少。

見哥哥脾氣還是跟小的時候一樣倔，執意要回家去，代儒不再留飯，把那個鹵豬頭摘下來塞給哥哥。

代俠也不客氣，提著豬頭先回家再說。

回到小院內，珅兒坐在躺椅上搖晃，見爺爺回來，知道他還沒吃飯，忙去廚房端來幾碟精美的飯菜過來。

爺爺有些吃驚。

“王子騰知道那錦香院消費特別高，想要和間諜香兒姑娘見上一面，最少也得五十兩銀子才行，他知道咱家窘迫，還特意贊助了50年銀子過來。

你小子哪里來的銀子弄這么多好吃的，不會是沒花銀子就把事情給辦了吧？”

賈珅一邊給爺爺倒酒，一邊大大咧咧說道：

“什么叫特意贊助50兩銀子，我這是用他的銀子，替他辦事而已。

那元寶確實給了出去，不用銀子敲門，怎么可能輕易的進了歌姬的房間。

不過，我讓她升天的時候，順便拿了她的銀簪和手鐲。

還拿了胭脂水粉、肚兜羅裙，等抽空了拿去當掉，咱爺孫倆也能改善下生活。

我讓她死得那么輕松，幸虧是我去的，這個事情如果是錦衣衛去辦的，到時她可就遭老罪了，哪能那么容易的死去。

她總得給點辛苦費，應該感謝我才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