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失蹤

烏云似洶涌的墨浪，將天空壓得極低，沉甸甸地仿佛隨時會塌落。路旁枯樹張牙舞爪，扭曲的枝干在如鉛的天色下投下詭異黑影。冷風呼嘯著穿梭，發出凄厲的尖嘯，吹過滿是荒草的莫名廢園，草葉瑟瑟顫抖，衰敗的氣息在死寂中蔓延。

空曠的天地間---。

一陣詭異的風吹過來，孫瑩感覺到頭發已被吹亂了，心也跟著變的凌亂起來。

走啊，走啊，孫瑩一個人仍在孤獨地往前走，也不知道自己要到哪里去，只是茫然地不停地走著---。

她往四下里瞭望，一眼看不到邊，到處是光禿禿黃乎乎的，好像全部是一望無際也無半個人影的大沙漠。怎么走到這兒來了？好累啊，很無助，還覺得有些可怕，唉---，孫瑩心里想哭。可是忽然想到家里的爸爸，接著又想起了基地的慕天羽，不，不能哭，要忍住！

突然感覺到自己已經走到了一個高高的河岸邊，孫瑩趕忙站住腳，就看到了眼前有一條寬寬廣廣的蜿蜒向東而去的大沙河。往下看去，河里的水非常清也非常淺，水下的黃沙見底，沒有水草，也不見魚兒在游，連點流水聲都聽不見。

這是一條古老死寂而奇怪的河流，它基本上只能算是一道即將干涸的河床。孫瑩低下頭往清淺的河水中又看了一眼，卻發現水中倒映著一個滿頭白發一臉皺褶的老婦人，啊，她是誰？孫瑩驚訝地搖了搖頭，不料那老婦人也在搖頭。咦，難道這是自己的倒影嗎？孫瑩皺眉，那水中的白發老婦人也在皺眉！可怕啊，難道這就是自己已經老了的樣子嗎？看上去自己現在這副尊容總有八九十歲了，還真是歲月是把殺人刀，不經意之間時光就已經悄悄過去了七十多年了？

一陣異域風情的樂曲飄渺而至，寧靜、悠遠、古樸。弦音悅耳又幽怨，染上塵世浮華。似悠悠歲月，似空谷之泉，委婉連綿，流轉迂回。如同來自高山大川，靜靜流淌，淌過顛沛流離的歲月，在向往美好的憧憬中又帶著些許別離的悲傷，---。

孫瑩心里立時變得清明如鏡，她想起慕天羽說過的話語：瑩兒，我們要生生世世在一起，如果不幸我先死，我一定不喝那孟婆的忘憂湯，一直在奈何橋邊等著你。你不要著急來，也不要喝那孟婆湯，免得忘記我。

可是，現在四處寂寥，無影無蹤，天羽哥，你在哪里？

猛地又看到腳下踩著的岸邊，也是由干燥松軟的沙子堆成的，此刻能清楚的感覺到沙子正在腳下悄然無聲的坍陷，馬上就有掉下河里去的危險。這樣淺的河雖說是淹不死人，但是面對松軟的沙筑成的高高河岸，任何人也休想爬上來。孫瑩心里感到恐怖極了，急忙想向后退去，但受傷的腿腳卻不靈便，行動遲緩，一急，滿頭大汗，原來是南柯一夢！

幾天后的夜晚，孫瑩就做了這樣的一個夢，似乎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從夢境里孫瑩隱隱感到了一絲的不祥，所以醒來心里特別的不安。

多年以前，小時候的孫瑩就曾經做過一個夢，她牽著弟弟的小手去河邊看河水，正高興間，忽然腳下的沙灘陷落，眼看著弟弟落入其中埋沒不見了，一陣驚恐絕望，嚇得大哭！由于當時年紀太小，對此情景又記憶深刻難以忘懷。所以，從此以后孫瑩似乎就覺得沙灘有危險，對沙灘有特別的恐懼情結。

現在唯有自己安慰自己，這是杞國無事憂天傾吧？也許是因為這些日子任務緊張，她在心里一直惦記著慕天羽的緣故。而且，基地那邊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紫光已經除掉了，慕天羽很快就要回來，就像上次一樣不過是虛驚一場。

由于昨晚沒睡好，第二天上課孫瑩有些精力不集中，一天都是迷迷糊糊的狀態過來的。晚間下了晚自習，本想早點回去洗漱上床補個覺，卻有個叫阿麗的女同學嬉笑著過來對她說：

“孫瑩，出去一下，你男朋友找！”

男朋友？孫瑩一個愣神，隨之她明白了，一定是趙邁來了。在學校里一對青年男女經常在一起，看起來還很親密的樣子，要說不是相戀的男女朋友誰信吶？好脾氣的溫潤君子趙邁到是平白無故的替某人頂包，冤枉死了！想到此，孫瑩一笑隨口對阿麗解釋說：

“哎，阿麗，你別誤會，我和他只是老同學！”

誰知這位平日一貫強悍的小辣椒阿麗立即譏諷回來：

“漬漬，還真把我們當傻子呢？此地無銀三百兩，你承認了他就會被別人搶走了是怎么地？”

“好，好，任憑你怎么想。”

這種事就是越描越黑！孫瑩無語，只快步走了出去。

已是夜色蒼茫，路上行人不多，兩邊的路燈都已點亮，他倆并肩漫步而行，往花園而去。孫瑩覺得今天的趙邁似乎情緒不佳，他笑得矜持，話題不多，不似往常，會輕松的講好多有趣的所見所聞。二人關系雖然親近，但畢竟是還有其他的身份在里面，所以有一些話他不說，孫瑩便不能刨根問底的先問，以免觸碰到不能觸及的底線。只不動聲色的用心觀察著他，身姿修長的趙邁還是那樣的整潔瀟灑，溫潤如玉，深邃靈動的眼眸，微卷的一頭黑發梳理的一絲不亂，渾身散發著蘭花般淡淡的清新氣息。

此時，趙邁也在細心的打量著孫瑩，心底五味雜陳。幾天沒見發現她的眉宇間好似平添了幾分不安和憂愁。便低頭思量著如何開口才能不使她擔心難受，如果他知道有什么方法能幫到這個讓人心疼的女孩子，他一定不惜一切代價的去做。

他想起了第一次在圖書館內與她意外重逢的喜悅，還以為那只是一個夢。

一個身姿窈窕的女孩，她黑黑亮亮的頭發飄灑著，一張白皙晶瑩的笑臉有仙氣般招人注目，看到他時羽扇一樣的睫毛半垂下思量著，清純的眼眸里似有水波蕩漾。不知道為何自己的心也跟著微微的蕩漾了一下，心臟甚至因此漏跳了半拍。他頓時明白了，為什么小時候會去膽大包天的招惹孫瑩，他把墨水抹在她的衣服上，只不過就是為了讓她看自己一眼。真是一個懵懂的愚蠢少年，他是愚蠢透了！

所以，再見到她，他原以為今生和她還會有緣。直到自己的恩師慕天羽的出現，他才意識到自己心里那份早已存在的，最寶貴的愛戀，還沒有開始就已經走到了盡頭。但是他并不沮喪，因為他仍然覺得心里存有一份自己認為最寶貴的東西，且永遠只能屬于他自己，他愿意為它守候。像一個農夫守候田里的秧苗，猶如一個母親守護襁褓里的嬰兒。

他們二人一路走來，終于走進了花園的八角小亭內，相約坐下，四目相對。趙邁眼光游離，抿了抿唇，慢慢說出了那句沉重如山，令他難以啟齒的話：

“孫瑩，對不起，我知道你會擔心難過，但是你應該第一時間知道。---”

“內部傳來的消息，慕首長于三天前開始突然與總部失去了聯系，下落不明。”

孫瑩皺眉一驚，忙問：

“核實過沒有，是不是聯系網絡出了問題？”

趙邁蹙眉，憂慮地搖頭，說：

“不對，肯定不是，我反復檢查研究過了。當初這個基地的設立位置是經過嚴格的考察和計算才決定的，更因為這兒遠遠超出了某大國先進的高空偵察機的航程范圍，能抵御其惡意的高空偵察。我們的網絡也是特定的。是經過多層反復加密不受國內外頻道干擾控制的軍情專用科研網，借助的是第三國的衛星通訊。慕首長從來也沒有這么長時間不聯絡我，所以我基本可以推斷，只有一個可能，就是慕首長那邊發生了大事。據可靠消息，從三天前開始西南方向的無線電聯系電波突然劇增，表明那個區域內有大的軍事行動。”

“可不可以派人去航天科技學院，慕首長那兒的專家科研小組辦公室核實一下？他們那里有沒有專用消息途徑？”

孫瑩抑制住心里的焦急，又建議道。

“跟那里打過電話了，但接電話的人跟我不熟悉，說不了解慕首長的目前去向。我又不方便講明身份，所以無法再問。剛剛我派人去過了，發現那里戒備森嚴，沒有特別出入證件，外人根本進不去。”

趙邁說完一臉無奈，心情沉重。孫瑩聞言低頭好久沒有說話，半晌才聲音發顫的輕聲對趙邁說：

“紫光是消滅了，但是我們大意了，或許還有殘余，而且還有其他敵對勢力的存在。慕首長失蹤，三天還沒有信息，就是沒有找到，這事不會簡單。也許是不幸被慕首長意料中的事情發生了，是有人對慕首長出手了。”

“哦，對，有這個可能，慕首長走之前是有過這方面的預測和布置的，那我們必須從現在起按預定方案行動，進入應急狀態，堅守待命。估計總部那邊已經展開了大規模的尋找。”

“還要密切注意國內外各方面的動態信息，最近有沒有空中和地面搜索進展的報告消息？我們需要明確掌握慕首長失蹤的時間、地點、過程的全面詳細情況。”

孫瑩補充道。

她之所以會想到這里，是因為她腦子里突然閃現出慕天羽說過的那句話：

“有的國，有的人，就是見不得別人好。古今歷來是將軍百戰死，壯士十年回。”

“對，我馬上組織這方面的信息搜索上報。”

趙邁咬牙堅定而決絕的說。

孫瑩一直知道，趙邁雖然年輕卻是網絡通信方面的專家，他是受過特別培訓的，師承于國際一流的專家教授，這也是慕天羽重用他的原因。在危急關頭，看得出他果然不負重托，臨危不亂，思維敏捷，辦事仍然有條不紊。

望著趙邁匆匆而去的身影，孫瑩眼中無聲的涌出兩行淚水，但她隨即擦去，抿嘴咬牙穩住氣息，她告誡自己還不是哭的時候。她相信慕天羽，他不會認命，一定會因他的布置和安排出現轉機。

可是，一天后趙邁就帶來了新消息：慕天羽是在四天前參加基地進行的一項名為“天眼”的高空追蹤定位系統實驗時失蹤的。因為這一系統是根據空中電波、空氣摩擦音、熱輻射、風速等條件來辨別各種目標方位的，所以參加實驗的人數較多，空中地面，包括多種類型的車輛機型都加入了。在此次試驗中雖有幾架飛機出現了不同的飛行故障，但最后在地面指揮塔的幫助下都排除了危險安全返回地面。只有慕首長的那輛吉普車失去消息沒有返回基地，且失蹤前沒有向指揮部發出過任何報警信號。

事故發生后，總部立即啟動了應急預案，并迅即上報。還成立了聯合調查組進行緊急調查處理。同時調集出動大批空中和地面力量人員劃區進行地毯式搜索，但進行的四天四夜的搜索尋找至今沒有任何的發現和結果。

由于這一片區域，位于毗連四國的廣袤的大沙漠的腹心地帶，緊靠戈壁灘的荒漠深處無人區。地面無寸草，天上無飛鳥，與世隔絕。嚴重干旱的歷史久遠，地質氣候條件非常復雜。那里冬日寒風如刀，夏日高溫酷暑，風沙肆虐，環境險惡。沙包中處處潛伏著流沙，時發的大沙塵暴神出鬼沒，在古道的浮塵中開車就像游泳一般暗藏殺機。所以這一帶地區有“地球風眼”，“死亡之海”之稱，其可怕程度不亞于海洋中的魔鬼三角百慕大。

十幾年來有數十名科考隊員和探險者進入其中，結果一去不回。被無情的沙塵暴迷失了方向，永遠的留在了那里面。

可能聯系到這些情況，所以現在就有人在聯合調查會議上提出了一個可能，如果慕天羽不幸誤入其中，必是兇多吉少!

對此，航天科技總部老將軍義正詞嚴立即起身，聞聲一錘定音：

“不會！不接受其他的可能!說他會葬身沙漠，身遭不測，我寧愿去相信母豬會上樹，男人會下崽！我們現在最需要做的就是盡快活著找回慕天羽！活要見人，死要見尸。說別的全是特么鬼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