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掙扎

魏成再次提審孟恒，發現僅僅一個月的時間，孟恒仿佛蒼老了十歲。

“在你起身給張嵐拿水時，張嵐跟你說了什么？”

“什么？”

“你撒謊了。如果張嵐聽到你不愿意復合的回復，立刻拿刀自殺，你根本沒有時間坐下。在這之前，你和張嵐之間發生了什么？張嵐跟你說了什么？”

孟恒仍然搖頭。

“你不說，公安的同志也已經查清楚了。張嵐給你設了圈套，要嫁禍給你，對嗎？”

孟恒驚愕地抬起頭。

“張嵐給你設了一個局，當時她告訴你的就是這個。從她把你送的禮物還給你的時候，她就已經想好了，包括現場的那把水果刀，還有撥打給高倩文的電話，以及刪除的通話記錄。她留下了很多指認你的線索。這樣在她自殺后，你就會被懷疑成殺人兇手。”

孟恒深吸了一口氣，似乎已經放棄了掙扎。

“在張嵐告訴你這些的時候，她已經完成了手上的所有動作，你也坐到了床邊。張嵐可能還告訴你，她如果死了，你就成了殺人兇手。之后如你所說，張嵐拿刀要自殺，你們之間便開始搶刀。在這個過程中，刀刺入了張嵐的身體。這個時候，張嵐并沒有死。但是你也知道，且不說張嵐已經設好局，如果你救了張嵐，你也害怕張嵐會誣蔑你是殺人兇手。所以，你才沒有報警，也沒有叫救護車，而是眼睜睜看著她斷氣。是這樣嗎？”

“不是！”聽完魏成的話，孟恒激烈地反駁，“她是給我設了局，要陷害我，但是她跟我說她的計劃的時候，我已經六神無主了，我不敢相信我愛過的人心腸竟然這樣惡毒。我沒有說謊。她被刺傷后，我當時就蒙了。而且，張嵐還說留下了那些線索。我當時聽完，腦子一片空白，也被嚇到了。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已經死了。”

魏成冷冷地看著他，“你怎么那么確定她已經死了，你不是沒有查看過她的情況嗎？”

“我之前說謊了，等我回過神，我查看了她的情況，她當時已經死了！我沒有想要害她！”

向前有些不解，難道他們之前的推測是錯的？他看向魏成，只見魏成面色凜然，甚至有些冷漠地看著孟恒。

“孟恒，我說句不是法言法語的題外話。”魏成看著孟恒緩緩說。“張嵐愛你，你或許也愛張嵐，但是你更愛你自己，知道我為什么這么說嗎？”

孟恒不敢抬頭，眼里閃著淚，似乎回憶起了當時的情形，又或者他從魏成臉上看出了自己再怎么辯解都是徒勞。

“如果你現在說的是真話，你是因為張嵐的計劃被嚇住了，在審查逮捕階段你不說出來，或許還可以解釋為你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但是到了現在，你已經涉嫌故意殺人，仍然不說出來，一口咬定你之前供述的版本，為什么？如果你說的是實話，你現在的說法，確實可以更有力地解釋你為什么會陷入驚慌失措。你也懂法，因為你與張嵐搶刀的先行行為導致你負有救助義務，在我第一次提審你的時候，你提出來，是因為張嵐設計害你，讓你陷入雙重恐慌，而沒能救助，或許你連過失致人死亡都算不上。如果你說的是實話，你在接受李警官訊問的時候，把你剛才的說法講出來，你也不會被指控故意殺人。你寧愿冒著被指控故意殺人的風險，也不改口，又為什么？”

孟恒此時已經面如死灰。

“因為你在說謊！”

孟恒坐在椅子上，含著胸，像是要把自己蜷縮成一團。

“你當時的想法是，張嵐設局的動作已經完成，就像電話已經刪除，你已經不能修改，救了她，她又可能會指控你殺人，所以任何與張嵐設局的事情有關的細節你都不能說。除了你和張嵐的這段對話，你都實話實說，這樣一來，張嵐的局里和你的供述就會有明顯矛盾的地方。只要你一口咬定張嵐是為了復合而鬧自殺的說辭，存疑有利于被告人，最差最差，你也就是個過失！你真正要隱藏的不是你的過失！而是你放任張嵐死亡的故意！你是故意殺人，我說的對嗎？”

孟恒的心理防線，在這一刻瓦解，眼淚順著顫抖的臉頰滑落下來。“既然你們什么都知道了，還要問什么呢？”他兩眼通紅看著魏成，“魏檢察官，我有錯嗎？我父母養我三十多年，我已經對不起他們！難道我應該任由張嵐得逞，任由她毀掉我嗎？我是真的愛過她的呀！她為什么要這么害我？為什么事情會變成現在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