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石機是什么？”兩人疑惑。

方雨腦子比較靈活些，反應過來，“是不是昨天晚上那兩頭大怪物？”

方回樂了，村民們第一次見碎石機，私下里議論都叫大怪物，今兒個早晨起來路過村民家，三三兩兩村民聚在門前吃早飯嘴里還說到大怪物。

看到方回路過，嘴里的聲音才小了些。

“對，就是那兩頭大怪物。”方回沒有糾正他們。

“啊！”方田驚訝，沒想到方回一大早找他們是這件事，連忙擺手，“那個大家伙那么大，我們怎么會開。”

“是啊，小回，那玩意兒太可怕了，一棍子下去那么大的石頭都裂開了。”

兩人有著本能的畏懼感。

“怕什么啊，不會就學唄。”

“我可是跟你們倆說，碎石機全縣只有兩臺，你們不學有人想學。學會了可就是半個公家人，給公家干一輩子事情呢。”

“一天一塊錢，中午還供飯，你們倆學不學？”

聽到一天一塊錢，兩人明顯猶豫起來，一天一塊，一個月就是三十塊。

不比縣城那些公家人賺的少啊。

“可我們倆能夠學會嗎？”

“認真學就一定學得會。”方回安慰兩人，“機器看著很大，操作起來很簡單的。”

“行。”兩人對視一眼，“我們倆試一試。”

方田和方雨兩人這邊的事情搞定，方回讓他們倆吃完飯就去跟方兆國說一聲，然后去海鮮加工廠基地等著。

“呼...”方回吐出嘴里的濁氣，打了一盆井水把臉蛋好好清洗了一番。

八月中旬的天氣越發熱了，天地像是一個烤籠，熱的人受不了。

吃完早餐，方回看了眼掛在墻上的時鐘，這會兒剛好是上工的點，他又去隔壁找二哥方想。

方想剛鎖好門，扛著鐵鍬準備去上工。

“二哥。”方回叫住方想。

方想放下鐵鍬，抿了抿嘴唇，他不擅長笑，王桂花走了之后，臉上更是少見笑容，“有事啊。”

方回遞一根大前門給方想。

方想眼睛動了一下，把鐵鍬靠在門邊，接過大前門。

他抽煙是方回帶的。

不過沒有煙癮，方回給就抽，不給就不抽。

兄弟站在方想家老舊的木門前，一人倚著一邊，“二哥，你有沒有想過去鎮子上。”

“嗯？”方想不解。

“我的意思是說，鎮子上水果罐頭廠的葉廠長因為工作調動，去了縣城，所以就空下來一個廠長的職位。”

“我思來想去，覺得你最合適。”

方想眼底深處閃過一絲訝異和驚喜，愣了三秒后，他低下頭來，搖搖頭，“我曉得自己的能力，不去。”

“廠長沒你想的那么難。”方回仔細說起來廠長的工作。

方家鎮水果罐頭廠已經穩定，只要不停生產海蜇罐頭就行，其他的根本不用方想煩神。

最多就是簽字查賬的問題。

這個也沒關系，與國營飯店和供銷社的合作合同早就簽訂好了，根本沒有后續問題。

方想過去，主要工作維持罐頭廠日常生產就行。

“二哥，那邊總得有信得過的人才行啊。”

“我總不能讓葉廠長和她媳婦兩地分居吧，你說是不是。”

“你先試一試，不行的話咱們再說。”

方想拗不過方回，只得點頭答應下來，“你別罵我。”

“你是我二哥呢。”

“到時候再給你買一輛二八。”

方想抿著嘴唇，沒說話，悶悶跟在方回后面去找方兆國。

生產隊上，方兆國正在點名，老遠看見方回和方想一起過來，知道肯定有事，裝作故意沒看見。

點完名就拿起鋤頭整理碎石。

方回笑瞇瞇走過來，“爹。”

方兆國動作不停，斜睨方回，“有事？”

“嗯。”方回點頭。

“放。”

“爹，你能不能文明點。”

“文明是什么？”

方回：......

“天氣那么熱，您就少干點，我看你火氣有點大。”

“還不是你點的。”

“我?”方回指著自己鼻子，心想我擦現在整個方家村家長教育自家孩子張嘴就說，你去看看兆國村長家的方回，你要有他一半有用，家里還吃不上豬肉？

二八都買得起。

風扇都買得起。

他用了半年時間，就成了別人家的孩子。

放別人家里不得供起來啊。

方兆國將鋤頭丟在地上，從后腰拿出已經開始包漿的老煙槍指著地里干活的村民，“你自己數一數，方家一村村民還有多少人在上工。”

“這個荒地還開不開，年底了糧食交不交？”

“我這個村長還當不當？”

方回數了一下，不禁嘀咕了一句，“怎么只剩那么點人了。”

“你好意思問我，不都是你造成的。”方兆國用煙嘴敲方回腦袋。

的確，方家一村在生產隊上工的人數是最少的。

養殖海蜇有四五人，加工廠基地有二十人，在基地做飯的婦女又是四五人，還有在方回家整理海蜇的七八個，零零散散加起來差不多少了四十人。

“爹，我們方家一村村民啊，以后注定是不用種地的。”

“你說什么胡話，不種地靠什么活，靠你活...”話還沒說完，方兆國一下子蔫了。

可不是靠著方回活呢。

每家小日子過得很滋潤。

白米豬肉也都吃得起了。

相比較其他村子，方家一村可以說是很富裕了，這一切都要歸結于方回。

沒有方回，就沒有方家村的今天。

“說吧，你找我干什么？”方兆國不耐煩。

“二哥我帶去方家鎮上班了，他以后是方家鎮水果罐頭廠廠長。”

“什么！！”方兆國正想得閑抽一上一根，粗糙黝黑的手一抖，從小袋子里拿出的煙絲全掉地上了。

“就他，這個孬樣，當廠長？”

“建軍村長當還差不多。”

不是方兆國瞧不起二兒子方想，是他了解方想有幾斤幾兩，他能干什么廠長啊，自己名字都不會寫，還廠長呢。

“二哥能不能當，不是你說了算，是我。”方回笑瞇瞇，“我就是來通知你一聲。”

“小兔崽子，你跟誰倆呢。”方兆國被氣的夠嗆，“你把你哥帶走，上工的村民又要少一人了。”

“那有什么辦法呢，誰讓你不多生幾個。”

“滾蛋。”方兆國氣的牙癢癢，撿起地上的土塊就砸向方回。

方回身體往右一扭，拉了一把一直不說話的方想，“滾了。”

看著兩個兒子一前一后的背影逐漸消失在黃土道上，方兆國的眼眶一下子濕潤起來，他低下頭，用手背揩淚。

再抬頭的看去，竟然發現一米八高的方回和一米七左右的方想一樣高了。

不。

不是方回與方想一樣高，而是方想好像長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