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蕓經。
溪邊竹亭。
青綠一襲綠裙,蓮步輕移,身姿似弱柳扶風,行至茶席前,微微欠身,姿態優雅。
她伸出皓腕,玉指如蔥,輕輕取來茶罐,輕捻一撮茶葉,茶葉如翠玉般在她指尖靈動。
隨后,她提起滾燙的銅壺,水柱如銀線般精準落入紫砂壺中,熱氣騰騰。
蓋上壺蓋,稍作燜泡后,金黃透亮的茶湯如絲般順滑地注入茶盞,恰似山間清泉潺潺流淌。
青綠將茶盞遞至高錯面前,朱唇輕啟:“請君品茗?!?
高錯小啜一口,立覺唇齒留香,道:“好茶?!?
青綠微笑道:“公子,其實你大可直接把家中女眷帶來,妙蕓經環境很好,我自認在長綏也有些名聲,若是合適,我馬上就能安排她們學藝,這樣便省去了些許功夫?!?
高錯悠悠晃動著茶盞,道:“我既是慕名而來,那青綠姑娘的手藝和德行自是信得過的,但我還是擔心。”
“公子擔心何事?”
“擔心青綠姑娘的安危?!?
青綠笑容凝住,狐疑的看向高錯。
高錯又道:“若青綠姑娘有什么閃失,那妙蕓經就可惜了?!?
青綠立即說道:“公子不是來學藝的!”
高錯又喝了口茶,才把茶盞放下,道:“妙蕓經的手藝是瑰寶,我雖是個粗人,但也有心保護。只是你要明白,要想妙蕓經長久,你首先得保護好自己?!?
“我無礙。”青綠起身道:“如果公子不為學藝,還請自便?!?
驟然起身,袖口上移,手臂處的傷痕沒能逃過高錯的眼睛。
他沒有起身的意思,道:“楊慶謀現在咬定了金家,并認為你就是金家和徐亦知的傳話人,若楊慶謀真把金家搞垮了,你又如何能獨善其身?”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么。”
“青綠姑娘,就算不為你自己和妙蕓經想,也該想想你女兒?!?
青綠猛地一愣。
高錯接著道:“那個喊你姑姑的女孩,眉眼和金璁有九分神似,她是你和金璁的女兒吧?”
“若你和金家都出了事,她怎么辦?”
青綠一臉茫然的看向高錯,緩緩的坐下。
看到青綠這副模樣,高錯知道自己猜對了。
金璁不殺青綠滅口,哪里是因為疼愛青綠的金老夫人,是因為青綠是孩子的母親。
青綠問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你想做什么?”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你只需要知道,我想做的事對你有利?!?
高錯的語氣嚴肅了些,道:“把楊慶謀搞倒,你我皆大歡喜。”
“嗚嗚??!”
青綠突然情緒失控,捂著臉抽泣起來。
“我一個小女子,為什么都要找我!”
“嗚嗚~~徐亦知是這樣,金璁是這樣,楊慶謀也是這樣,現在連你這個不認識的人也是這樣!我,我究竟做錯了什么?嗚嗚嗚~~~”
“若是不讓妙蕓經在都城開下去,你們趕我走就是了,何必要折磨我呢?”
高錯不理會,任由她發泄情緒。
“你說的這些道理我難道不懂嗎?為了對付楊慶謀,我連美人計都使上了,但他根本不為所動!”
“徐侍郎曾對我說他發現何正雖為御史,但品行不端。何正而立之年尚未娶妻,說是當御史風險大,不愿娶妻生子連累家人,但實際上有龍陽之好。徐侍郎還戲言,楊慶謀熱血男兒,與何正這樣的人怎會成為摯友?”
聞言,高錯眼皮一跳,好似吃到一個大瓜。
“咳!”
高錯假咳一聲,打斷道:“如何對付楊慶謀我自有安排,你只需照我說的做,此事便能成?!?
“如何做?”
“你去報官,是去府衙也好,還是去別的衙門也好,就說楊慶謀為了報私仇,對你嚴刑逼供,把他說的越可惡越好?!?
高錯瞥了一眼青綠的袖口,猜到那應該是金璁留下的,道:“你身上剛好有傷,這個不難?!?
青綠疑問道:“憑我這個小女子的一面之詞,官府會信嗎?”
“信不信不重要,你只要去鬧,鬧出動靜就好?!?
青綠抹抹眼淚,問道:“我憑什么信你?”
“我也沒求著你信我?!?
高錯看向從竹亭下潺潺流過的溪水,道:“你可以去想,正是因為你我素不相識,所以我和他們不同,不在你身上圖什么?!?
“任何人都是靠不住的。”
“人,只能自救。”
高錯起身離開,走出竹亭后朝遠處正在織絹的女子們望了一眼,道:“在我眼里,你開辦妙蕓經是一件非常有意義的事。你教這些女人們手藝,讓她們有安身立命的本事,從此能自力更生,不再依賴別人,不就是教她們如何自救嗎?”
“所以青綠姑娘,你是明白這個道理的?!?
……
“楊公子你可好?”
被覃蒲領進楊慶謀的院子,高錯便著急的朝楊慶謀走去。
楊慶謀詫異的說道:“趙公子,你為何知道……”
他忽地反應過來,驚道:“莫非你昨晚也遇刺了?”
高錯道:“五個賊人。”
“我這來了十個!”楊慶謀揮拳道:“大岳為了保護我受傷不輕,好在我爺爺的侍衛也在府中,不然我性命憂矣!”
“這些人好大的膽子,連楊家都敢闖!”
“金二就是在自家府上被殺的,難道是金家做的?”
“就是金家。”
高錯對楊慶謀使了個眼色,道:“把那些行刺你的人帶上,我們去找金家問罪?!?
楊慶謀道:“我只是隨口一說,那些賊人都死了,沒證據。”
“楊公子,就是金家做的?!?
“莫非你有證據?”
“死人的口供往往就是最好的證據。”
“何意?”
“帶上賊人的尸體和你的私兵,我們去金家找證據?!?
楊慶謀眉頭一挑,明白了高錯的意思,驚道:“這也太莽了吧?”
高錯道:“這個機會是我們倆的命換來的,萬一有收獲呢?”
“讓我想想,再想想……”
楊慶謀來回踱著步,最后停在高錯面前問道:“你有把握嗎?”
高錯沉默,只是目光堅定的看著楊慶謀。
此時無聲勝有聲,楊慶謀一腔熱血涌上心頭,朝高錯回應了一個堅定的目光。
“好!!”
“反正一直沒找到突破口,索性豁出去了!!”
楊慶謀單手叉腰,厲聲道:“覃蒲,把人叫到前院集合?。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