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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杭州被圍,胡雪巖冒死籌糧救濟饑民(2)

接著他又說了許多禁忌,不能勞動,不能生氣,不能大說大笑,還要“忌口”,咸、酸、辣和熱酒、熱湯都不能喝,連熱粥也在禁忌之列。

“糟了!”七姑奶奶說,“剛喝了一大碗熱雞湯。”

“喝也喝過了,提它干什么?”古應春說,“以后小心就是了。”

等傷科醫生一走,古應春要改請西醫來看。七姑奶奶不贊成,胡雪巖也表示不必,因為他自覺痛楚已經減輕,證明這位傷科醫生有些手段,自不宜更換醫生。

“我精神好多了。”胡雪巖說,“辦大事要緊。五哥怎么還不來?”

“今天是他一個徒弟續弦,在吃喜酒,我已經派人去追了。小爺叔,”古應春說,“有事你先分派我。”

“好!”他探手入懷,掏摸了好半天,才掏出一個油紙包,遞了給古應春。

打開油紙包,里面是驚心動魄的王有齡的兩通血書,一通致閩浙總督慶端,乞援以外,更望設法督催一直逗留在衡州的李元度,帶領所募的湘勇,往杭州這方面打,好牽制長毛,減輕杭州的壓力。

還有一通是給江蘇巡撫薛煥的,要求籌餉籌糧,同時附著一件奏稿,托薛煥代繕拜發。其中詳敘杭州被圍絕糧,歸咎于駐在紹興的團練大臣王履謙,勾結劣紳,把持地方,視省城的危急,如秦人之視越。更駭人聽聞的是,居然唆使莠民戕害命官——九月廿四,長毛竄陷錢塘江南岸,與杭州隔水相望的蕭山,紹興知府廖宗元派炮船,迎頭攔擊,寡不敵眾,官軍敗退。王履謙和蕭紹一帶的百姓,平時就與官軍不和,猜忌甚深。這時以為炮船通敵,回來是替長毛帶路,王履謙便下令包圍活捉,格殺不論。

廖宗元得報,知道這縱非誣陷,也是極嚴重的誤會,趕緊親自出城彈壓。暴民一聲呼嘯,將廖宗元從馬上拉下來痛毆,王履謙袖手旁觀,默贊其事。由這一番內訌,替敵人制造了機會。長毛長驅猛撲,兵不血刃而陷紹興。長毛進城的前一天,王履謙攜帶家眷輜重,由紹興逃到寧波,經海道逃到福建,而杭州的糧道,也就此斷了。王有齡自然要參劾王履謙,措詞極其嚴厲,甚至有“臣死不瞑目”的話,可以想見他對王履謙怨恨入骨。

“這兩封血書,”古應春問道,“怎么樣處置?”

“都送薛撫臺——”

“好。”古應春不等他話完,就要起身,“我連夜送去。”

“這倒不必。明天一早送去好了。我還有話。”

“是!你說。”

“我要托你面見薛撫臺。”胡雪巖雖然氣弱,但低微的語聲中,仍然顯得很有決斷,“米,我自己想辦法。運米的船,回頭要問五哥,能夠不麻煩官府最好。不過,他要替我派兵護運。”

“這條路通嗎?”

“有一條路好走,你不明白。五哥知道,等他來了再說。”胡雪巖又說,“還有幾首詩,也請你送給薛撫臺。你說我因為腿傷,不能當面去見他,要問杭州慘狀到什么樣子,請他看這幾首詩就知道了。”

一面說,一面又在衣襟中摸索半天,才掏出幾張極皺的紙。古應春擺在桌上抹平了細看,標題叫“辛酉杭城紀事詩”,作者名叫張蔭榘。一共是十二首七絕,每首都有注解,看到第五首,古應春念道:

雍容鈴閣集簪裾,九月秋清氣象舒,無數妖氛驚乍逼,十門從此斷軍書。

詩下的注解是:“九月二十六日,賊以數十萬眾圍城,十門緊閉,文報從此不通,居民如籠中鳥,釜中魚。”

古應春念到這里,屈指數了一下:“今天十一月初五,圍了四十天了。”

“四十天不算多,無奈缺糧已久,圍到第十天就人心大亂了。”胡雪巖嘆口氣說,“你再看下去。”

接下去看,寫的是:

十面城門十面圍,大臣誰是識兵機?國人望歲君胡胄,傳說張巡整隊師。

注是:“十月初六日,張軍門玉良援到,大獲勝仗。即派況副將文榜于下午入城見王中丞有齡,請城內連夜移兵出扎,便可與張軍門聯絡,以通糧道。饒軍門從旁阻之云:‘明日總來得及。’不料偽逆李秀成連夜筑成木城,于是餉道與張營隔絕。而十城隔濠,亦遍筑土城。當張軍門令況副將入城見中丞,以滅賊自任,百姓延頸覘伺,均言賊必撲滅。”

看完這首詩和原注,古應春問道:“饒軍門是誰?”

“饒廷選。這個人因為救過廣信府,靠沈夫人出了大名,其實沒用。”胡雪巖嘆口氣說,“我勸過王雪公多少次,說他因人成事,自己膽子小得很。王雪公不聽我的話。救杭州就靠這個機會,錯過這個機會,神仙來都沒救了。”

“張玉良呢?”古應春又問,“這個人大家都說他不行,到底怎么樣?”

“你再往下看,下面有交代。”

詩中是這樣交代:

桓侯勇健世無雙,飛炮當前豈肯降?萬馬不嘶軍盡泣,將星如斗落長江。

“怎么?陣亡了?”

“陣亡了。”胡雪巖搖搖頭,“這個人也耽誤了大事,嘉興一敗,金華、蘭溪又守不住,杭州就危險了。不過,總算虧他。”

“詩里拿他比做張飛,說得他很好。”

“他是陣亡殉國的,自然要說得他好。”胡雪巖黯然說道,“我勸王雪公暫且避一避。好比推牌九搖攤一樣,這一莊手氣不順,歇一歇手,重新來過。王雪公不肯,他說他當初勸何根云,守土有責,決不可輕離常州。現在自己倒言行不符,怎么交代得過去?”

“看起來王雪公倒是忠臣。”

“忠臣?”胡雪巖冷笑,“忠臣幾個錢一斤?我看他——”

語聲哽咽欲絕。古應春從未聽胡雪巖說過什么憤激的話,而居然將“忠臣”說得一文不值,可以想見他內心的沉痛悲憤,只是苦于沒有話可以安慰他。

“先吃飯吧!”七姑奶奶說,“天大的事,總也得吃飽了才好打主意。而且小爺叔真的也餓了。”

“提到杭州,我哪里還吃得下飯?”胡雪巖淚汪汪地抬眼,“你看最后那兩首詩。”

古應春細細看了下,顏色大變。七姑奶奶不免奇怪,“怎么了?”她問,“說的什么?”

“你聽我念!”古應春一個字一個字地念。

剜肉人來非補瘡,饑民爭啖事堪傷,一腔熱血三升血,強作龍肝鳳脯嘗。

“什么?”七姑奶奶大驚問道,“人吃人?”

古應春不即回答,一個字一個字地念著注解:“兵勇肆掠,居民鳴鑼捕獲,解送鳳山門王中丞常駐之處。中丞詢實,請王命盡斬之。尸積道旁,兵士爭取心肝下酒,饑民亦爭臠食之。‘食人肉’,平日見諸史乘者,至此身親見之。”

就這一段話,將廳前廳后的人,聽得一個個面無人色,七姑奶奶連連搖頭:“世界變了!有這樣的事!”

“我也不大相信。小爺叔,真有其事?”

“不但真有其事,簡直叫無足為奇。”胡雪巖容顏慘淡地喘著氣說,“人餓極了,什么東西都會吃。”

他接下來,便講杭州絕糧的情形——這年浙西大熟,但正當收割之際,長毛如潮水般涌到,官軍節節敗退,現成的稻谷,反而資敵,得以作長圍久困之計。否則,數十萬長毛無以支持,杭州之圍也就不解而自解了。

杭州城里的小康之家,自然有些存糧,升斗小民,卻立刻就感到了威脅,米店在閉城之前,就已歇業。于是胡雪巖發起開辦施粥廠,上中下三城共設四十七處,每日辰、申兩次,每次煮米一石,粥少人多,老弱婦孺擠不到前面,有去了三四次空手而回的。

沒有多久,粥廠就不能不關閉。但官米還在計口平賣,米賣完了賣豆子,豆賣完了賣麥子。有錢的人家,另有買米的地方,是拿黃金跟鴉片向旗營的八旗兵私下交換軍糧。

又不久,米麥雜糧都吃得光光,便吃藥材南貨,熟地、米仁、黃精,都可以代飯。棗栗之類,視如珍品,而海參、魚翅等等席上之珍,反倒是窮人的食料。

再后來就是吃糠、吃皮箱、吃釘鞋——釘鞋是牛皮做的、吃浮萍,吃草根樹皮。杭州人好佛,有錢人家的老太太,最喜歡“放生”。有處地方叫小云棲,專養放生的牛羊豬鴨,自然一掃而空了。

“杭州城里的人,不是人,是鬼。一個個骨頭瘦得成了一把,望過去臉上三個洞,兩個洞是眼睛,一個洞是嘴巴。走在路上,好比‘風吹鴨蛋殼’,飄飄蕩蕩,站不住腳。”

胡雪巖喘口氣,很吃力地說:“好比兩個人在路上遇著,有氣無力在談話,說著說著,有一個就會無緣無故倒了下去。另一個要去扶他。不扶還好,一扶頭昏眼花,自己也一跟頭栽了下去,爬不起來了。像這樣子的‘倒路尸’,不曉得有多少。幸虧是冬天,如果是夏天,老早就生瘟疫了。”

“那么,”七姑奶奶急急問道,“府上呢?”

“生死不明。”胡雪巖垂淚說道,“早在八月里,我老娘說是避到鄉下好。全家大小送到北高峰下的上天竺,城一關,就此消息不知。”

“一定不要緊的。”七姑奶奶說,“府上是積善之家,老太太又喜歡行善,吉人天相,一定平安無事。”

“唉!”古應春嘆口氣,“浩劫!”

請援郁家

這時已經鐘打八點,一串大蟹,蒸而又冷,但得知素稱佛地的杭州,竟有人吃人的慘狀,上上下下,誰都吃不下飯。七姑奶奶做主人的,自不能不勸,但草草終席,塞責而已。

吃飽了的,只有一個聞信趕來的尤五,吃他徒弟的喜酒,自然奉為上賓。席間聽得胡雪巖已到的消息,急于脫身,但仍舊被灌了好些酒,方得離席。此時一見之下,酒意去了七八分,只望著胡雪巖發愣。

“小爺叔,怎么弄成這個樣子?”

“五哥,你不要問他了。真正人間地獄,九死一生,現在商量正事吧!”

“請到里頭來。”七姑奶奶說,“我替小爺叔鋪排好了。”

她將胡雪巖的臥室安排在古應春書齋旁邊的一間小屋。裱糊得雪白的窗子,生著極大的火盆,一張西洋銅床鋪得極厚的被褥。同時又預備了“獨參湯”和滋養而易于消化的食物,讓他一面吃、一面談。

實際上是由古應春替他發言,“五哥,”他說,“杭州的百姓都要活活餓死了。小爺叔是受王撫臺的重托,到上海來辦米的,越多越好,越快越好。”

“浙江藩庫發了兩萬銀子,現銀沒法帶,我是空手來的。”胡雪巖說,“我錢莊里也不知道怎么樣,五哥,這筆賬只好以后再算了。”

“錢小事,”古應春接口說道,“我墊。”

“也用不著你墊,”尤五接口說道,“通裕莊一千石米在倉里,另外隨時可以弄一千石,如果不夠,再想辦法。米總好辦,就是怎么樣運法?”

“運河不通了,嘉興這一關就過不去。”胡雪巖說,“只有一條路,走海道經鱉子門。”

鱉子門在海寧,是錢塘江入海之處,在明朝是杭州防備倭患的第一門戶。尤五對運河相當熟悉,海道卻陌生得很,便老實說道:“這我就搞不清楚了。要尋沙船幫想辦法。”

沙船幫走海道,從漕米海運之議一起,漕幫跟沙船幫就有勢不兩立的模樣。現在要請他跟沙船幫去打交道,未免強人所難。胡雪巖喝著參湯,還在肚子里盤算,應該如何進行,古應春卻先開口了。

“沙船幫的郁老大,我也有一面之識。事到如今,也說不得冒昧了。我去!”

說著,就站起身來。尤五將他一拉,慢條斯理地說:“不要忙,等我想一想。”

胡雪巖依然非常機敏,看出尤五的意思,便掙扎著起身。七姑奶奶趕緊一面扶,一面問:“小爺叔,你要啥?”

胡雪巖不答她的話,站起身,叫一聲:“五哥!”便跪了下去。

尤五大驚,一跳老遠,大聲說道:“小爺叔、小爺叔,你這是為啥?折煞我了。”

古應春夫婦,雙雙將他扶了起來,七姑奶奶要開口,他搖搖手說:“我是為杭州的百姓求五哥!”

“小爺叔,你何必如此?”尤五只好說痛快話了,“只要你說一句,哪怕郁老大跟我是解不開的對頭,我也只好去跟他說好話。”

他跟郁老大確是解不開的對頭——郁老大叫郁馥山,家住小南門內的喬家浜,以航行南北洋起家,發了好大一筆財。本來一個走海道,一個走運河,真所謂“河水不犯井水”,并無恩怨可言,但從南漕海運以后,情形就很不同了。尤五倒還明事理,大勢所趨,不得不然,并非郁馥山有意想承攬這筆生意,打碎漕幫的飯碗。但他手下的小弟兄,卻不是這么想。加以沙船幫的水手,趾高氣揚,茶坊酒肆,出手闊綽,漕幫弟兄相形見絀,越發妒恨交加,常起摩擦。

有一次兩幫群毆,說起來,道理是漕幫這面欠缺。但江湖事,江湖了,郁馥山聽信了江蘇海運局中幾個候補佐雜的話,將尤五手下的幾個弟兄,扭到了上海縣衙門。知縣劉郇膏是江蘇的能員,也知道松江漕幫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不愿多事。同時古應春在上海縣衙門也算是吃得開的,受尤五之托,去說人情。兩下一湊,劉郇膏大事化小,小事化無,傳了尤五到堂,當面告誡一番,叫他具了“不再滋事”的切結,將人領了回去。

這一下結怨就深了。在尤五想,連縣大老爺都知道松江漕幫不好惹,網開一面,郁馥山反倒不講江湖義氣,不想想大家都是“靠水吃水”,一條線上的人。既然如此,兩不往返。尤五特地召集所屬碼頭的頭腦,鄭重宣布:凡是沙船幫的一切,松江漕幫,不準參預。有跳槽改行到沙船幫去做水手的,就算“破門”,從今見面不認。

郁馥山自己也知道做錯了一件事,深感不安,幾次托人向尤五致意,希望修好。尤五置之不理,如今卻不得不違反自己的告誡,要向對方去低頭了。

“為小爺叔的事,三刀六洞,我也咬一咬牙‘頂’了。不過這兩年,我的旗號扯得忒足,一時無法落篷。難就難在這里。”

“五哥,你是為杭州的百姓。”胡雪巖說,“我腿傷了,沒辦法跟郁老大去辦交涉——話說回來了,出海進鱉子門這一段,不要緊。一進鱉子門,反有風險,郁老大作興不肯點頭,只有你去托他,他要賣你一個交情,不肯也得肯。至于你說旗號扯得太足,落不下篷,這也是實話。我倒有個辦法,能夠讓你落篷,不但落篷,還讓你有面子,你看怎么樣?”

“小爺叔,你不要問我,你說怎么樣,就怎么樣。其實我也是說說而已。真的沒有辦法也只好硬著頭皮去見郁老大。”

“不會讓你太受委屈。”胡雪巖轉臉說道,“老古,我請你寫封信,寫給何制臺——”

“寫給何制臺?”古應春說,“他現在不知道躲在哪里?”

“這難道打聽不到?”

“打聽是一定打聽得到的。”尤五接口說道,“他雖然革了職,要查辦,到底是做過制臺的人,不會沒人曉得。不過,小爺叔,江蘇的公事,他已經管不到了,你寫信給他為啥?”

“江蘇的公事他雖管不到,老長官的賬,人家還是要買的。”胡雪巖說,“我想請他交代薛撫臺或者上海道,讓他們出來替五哥跟郁老大拉拉場。”

“不必,不必!”尤五亂搖雙手,“現任的官兒,我跟他們身份不配。這種應酬,場面上尷尬得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古應春倒覺得胡雪巖的話,大有道理,便道:“冤家宜解不宜結,如有地方大員出面調停,雙方都有面子,應該順勢收篷了。”

“這還在其次,”他接下來講第二個理由,“為了小爺叔的公事,郁老大的沙船是無論如何少不了的。不過風險太大,就算買五哥你的面子,欠他的這個情,將來很難補報。有官府出面,一半就等于抓差。五哥,你的人情債不就可以輕得好多?”

“老古的話,一點不錯。”胡雪巖連連點頭,“我正是這個意思。”

既然他們都這樣說,尤五自然同意。于是胡雪巖口述大意,古應春代為執筆,寫好了給何桂清的信,約定第二天一早分頭奔走,中午都得辦妥。至于運米的細節,要等尤五跟郁馥山言歸于好以后才談得到。

安頓好了兩撥客人,七姑奶奶上床已交半夜子時了。向丈夫問起胡雪巖的公事,聽說其中有寫信給何桂清的這一段周折,當時就“跳”了起來。

“這是什么時候?還容得你們‘城頭上出棺材,大兜大轉’!且不說杭州城里的老百姓,都快餓死光了,光是看小爺叔這副樣子來討救兵,就該連夜辦事。”她氣鼓鼓地說,“真正是,看你們男子漢大丈夫,做事怎么這樣子娘娘腔?”

古應春笑了,“你不要跟我跳腳,你去問你哥哥!”他說,“不是我勸,五哥跟郁老大的過節還不肯解呢!”

“等我去!”七姑奶奶毫不遲疑地,“等我去跟五哥說。”

不用她去,尤五恰好還有私話要跟妹夫來說,一開門就遇見,見她滿臉不悅的樣子,不由得詫異。

“怎么?跟哪個生氣?”

古應春一聽這話,趕緊攔阻:“七姐,你跟五哥好好說。五哥有五哥的難處,只要你講得有道理,五哥會聽的。”

“好,我就講道理。五哥,你進來坐,我請問你一句話,是小爺叔的交情要緊?還是什么制臺、撫臺的面子要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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