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般的晨光

9月15日，“秋老虎”[1]肆虐。我像往常一樣，一大早就去花園里了。

我走到外面一看，高闊的天空不見一朵云?？諝庵袔е唤z涼意，喬木、灌木和青草叢里，掛滿了細小的銀色蜘蛛網。

一只小蜘蛛在兩株云杉幼苗之間結了一張銀色的網。這張網被寒露浸染，像是琉璃做成的，仿佛一碰就會碎落，發出丁零當啷的聲響。小蜘蛛蜷縮成一個小小的球，僵硬地趴在網上，一動不動。[2]這會兒，蒼蠅還沒出來活動，小蜘蛛正好借機睡會兒覺，只是它看上去像是凍僵了。

我用手指頭小心翼翼地觸碰了它一下。小蜘蛛毫無反應，竟然像一粒小石子兒般跌落到草叢里了。我看見它剛一落地，立刻跳起來，拔腳飛奔，轉眼就不見了蹤影。它可真會演戲！

它還會回到這張網上嗎？它還能找到這張網嗎？它會重新織一張網嗎？重新織一張網得花費多少心血呀——東跑西跑，來來回回，打結子、繞圈，說不清要辛苦奔波多少趟！

小露珠在纖細的草尖上滾動著，像一顆垂掛在眼睫毛上的淚珠，在晨曦中閃爍著，發出耀眼的光，喜氣洋洋又充滿希望。

路旁還有最后幾株野菊花，它們都耷拉著那白裙似的花瓣，期待著溫暖的陽光能給它們帶來一絲暖意。

在微冷又清新的空氣里，不管是顏色各異的樹葉，還是被露水和蜘蛛網映照成銀色的青草，或是呈現出夏日里從未有過的湛藍色的小河，都變得那么華美、愜意、賞心悅目。[3]我目之所及最煞風景的是一棵光禿禿的蒲公英和一只濕漉漉的灰蛾。蒲公英頭上僅存的冠毛粘在一起，周身殘破不堪?；叶甑哪X袋傷痕累累，大約是被鳥兒啄傷的。回想今年夏天，蒲公英的頭上曾承載著成千上萬頂小降落傘！那時的它多么神氣呀！夏天里的灰蛾也和現在不一樣，它也曾是毛茸茸、身體胖嘟嘟，神清氣爽的樣子！

我很同情它們，我把灰蛾放在蒲公英上，將它捧在手里，讓已升到森林上空的太陽曬一曬它們。蒲公英和灰蛾渾身上下都是冰冷潮濕的，灰蛾一副茍延殘喘的樣子。終于，在陽光的溫暖下，它漸漸蘇醒了。蒲公英頭上僅存的冠毛被曬干了，恢復了原本的白色，變得輕飄飄的；灰蛾的翅膀舒展開了，露出原本的青灰色。這兩個可憐的、殘缺的小東西變得美麗了。

一只黑琴雞在森林的角落里發出嘰里咕嚕的聲音。

我朝灌木叢走去，想悄悄欣賞它曾在春天里展示過的翩翩舞姿和裊裊歌聲。

可是，我剛走到灌木叢前，那只黑琴雞就撲棱著翅膀，從我的腳邊疾飛而去，巨大的聲響嚇得我打了個哆嗦。

原來它就在我旁邊。我還以為它離我有一段距離呢！

這時，遠方傳來一陣吹喇叭似的鶴鳴聲——一群鶴從森林上空飛了過去。

它們也離我們而去了……

——駐林地記者 維利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