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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柳空依

  • 玄黃補(bǔ)天章
  • 安如勵
  • 4201字
  • 2025-08-08 23:26:24

鞠離兒一劍斬出,似有一道無形的劍光劃過,空中變形的波痕化作半弧,筆直朝前飛去。

那陳姓丫鬟身著合領(lǐng)玄色深衣,扎著飄云髻,只是用手輕飄飄一格。

“鐺”

金鐵相交的脆響,空氣扭曲嚴(yán)重,只是一瞬,劍波便滑向一旁,最終落在墻上,留下寸余深的凹槽。

安懷戎本以為這女子帶著護(hù)腕鐵臂,但女子寬袍大袖,抬起手后露出素約的手腕,隱隱有鱗片顯出,頃刻便消散。

待余波散去,露出那女子的手臂,除開尚自擺動的衣袖,手腕竟是毫發(fā)無損。

“最少登山境大成,怕是已入培風(fēng)境。只是為何未到扶搖境便可化形?”

鞠離兒暗自驚訝,但戰(zhàn)端已開,豈能有多余的神思作用于疑問,當(dāng)即向安懷戎拋出一物,正是用于傳信的煙花小筒。

“快發(fā)信號,蒯通算是指望不上了,符法可就在不遠(yuǎn)處。”

安懷戎不敢怠慢,拉開線索,火花自筒底冒出,安懷戎只手向天,煙花片刻炸開,發(fā)出一聲巨響,然后在天空中照出一個“甲”字。

然后在柳氏的拉扯下,安懷戎躲入客院,想了想還是在懷中悄悄掐了一張龜息符,頃刻后,安懷戎發(fā)現(xiàn)自己氣息漸漸變緩,直至不可覺察,若不是仍能感覺到自己的心還在微微的跳動,安懷戎怕是要以為自己已經(jīng)死了。

甚至在柳氏眼中,安懷戎已經(jīng)隱隱不可見,只有一個輪廓。緩緩躲藏好后。只留玄衣女子與鞠離兒在巷道中對峙。

“唉,郎君你去哪了?”

察覺自己仍抱著一個手臂,柳氏這才發(fā)覺郎君原來還在自己身旁。

“白日里聽說郎君姓安,安郞,我們還是不要誤了正事,不然那女人怪罪下來,你我都不好受。”

“什么正事?”

安懷戎略有疑問。

“只要確保我懷上便可,夫君不能生育,只要我懷上一個,那女人便可消停了。”

”唉,安郎,你去哪呀?”

柳氏慌忙問詢,四處

安懷戎發(fā)現(xiàn),自己心湖中的巨石突然顫動一下,卻不是在玄衣女子出手的時候,正是在他與柳氏交談的時候,比以往都要強(qiáng)烈,而且隱隱指出方向,正是在主院。

看來自己白天所感受到的異樣,并不全是由那玄衣女子造成的,當(dāng)即尋了個墊腳的東西,費力爬上院墻,便往主院慢慢探去。

那女子左臂住劍波后,只是看著安懷戎發(fā)出信號,并身入客房,并未阻攔,但眼看鞠離兒稍有離神,例瞬步來到她身前,輕飄飄探出一掌,直指鞠離兒胸口。

鞠離兒眼看這掌如此迅速,匆忙提劍格擋,掌劍相交之時,鞠離兒像炮彈一樣倒著飛出,砸在院墻上,蕩起一圈灰塵。

玄衣女子站在這丈余寬的巷道中央,頭頂月色,左手緩緩撫過右手。

“我就想不通透了,我意欲放過你,你卻為何要自尋死路。驚擾了我麒麟兒,使我大計不成,合該去死。”

“咳咳,你是何人,為何要用血食飼妖?”

鞠離兒捂住胸口,吐出一口血,晃晃悠悠的拄劍站了起來。

“妖?那可是我的親生骨肉。”

玄衣女子顯然被激怒,未及鞠離兒站穩(wěn),一手向鞠離兒脖頸抓握,速度簡直快得令人發(fā)指,只能看到一片黑影。

鞠離兒蹬墻跳過,一劍砍在她的手上,似是砍在鐵塊上。

然后輾轉(zhuǎn)騰挪,腳下步伐快要出現(xiàn)殘影,眨眼間,已是出現(xiàn)在女子身后。

“太蒼一式,碎風(fēng)。”

鞠離兒口中吐出一口白霧,提劍在身前,左步向前,右步虛站,弓起身子,擺出一個起手式,劍尖微顫,氣機(jī)陡然攀升。

而后直刺那女子小腹,被用手掌擋去,但這名為太蒼一式的劍招顯然不止這一,不然也用不上那么奇怪的起手式來。

馬上又是轉(zhuǎn)刺為挑,直奔女子腦后,那人急忙用手去擋,劍刃在那玄衣女子手腕上劃出一道白痕。

玄衣女子踉蹌退后幾步,看著自鬢角處被削去的青絲,轉(zhuǎn)身躲閃之下,發(fā)髻也散落一地,及腰的長發(fā)散落而下,終于不敢大意。

鞠離兒招式仍是不停,不待對方停穩(wěn),向前攻殺。等到了女子身前之時,她手腕偏動,催動劍尖劃出一道奇怪的弧度,繞過玄衣女子想要護(hù)在身前的手臂,直奔脖頸而去。

這一招可謂兇險至極,若是有旁人的話,便可清楚看見,那玄衣女子瞳孔漸縮,最后竟然變?yōu)樨Q瞳。

原本快要砍到脖頸的劍刃竟然陡然停滯,玄衣女子五指生爪,掌心有鱗,此刻一手握住劍身,硬生生將這三尺劍截停在身前一掌處,再也不寸進(jìn)。

鞠離兒駭然萬分,但已經(jīng)到了這一步田地,只能向死而生,豈可輕易退卻。若是不將這太蒼一式中剩余的三劍斬出,不但自己會受反噬,即使是沒有。待自己氣勢已盡,屆時以自己登山境的修為,哪還有能力再使出第二式來?豈不任人宰割?

于是硬生生將劍撥出,左右刺出兩劍,與其拉開身位,尋好時機(jī),劈頭蓋臉砍出一劍,卻不像使劍,仿佛她手里的是一柄直刀。

玄衣女子豈能不看出她的意圖,也不硬接這一招,節(jié)節(jié)后退,將這一劍的氣勢漸漸耗盡。

但即使如此,也被擊傷肘部,只能說明這大蒼一式的確霸道,連她都躲不開這求生本能下的奮力一劈。

“還有三劍。”

鞠離兒不敢停歇,生怕這氣勢如洪的劍勢就此斷絕,平心而論,這已經(jīng)是她能使出最好的一劍了,今日生死憂患之下,居然能將太蒼一氏催動到這個地步,早就超出她的意料了。

一刀退敵后,鞠離兒又,蹬步向前,卷起碎風(fēng),左手握住劍柄蓄勢待發(fā)。

玄衣女子驚訝,本欲上前拼招,但感受著這一劍的威勢,心下訝異不已。

境界來說,自己是培風(fēng)境,自然強(qiáng)過這女子許多,可她這太蒼一式著實霸道,外加自己這些年為了孩子疏于修行,要是硬接這一招,她有預(yù)感,自己可能會死。

“只要躲過這一刀。”

想著,玄衣女子硬生生憋回招式,突然蹬墻暴退,越過院墻,來到一處門窗俱被木板釘死的院落。

鞠離兒怎肯依她,追索不停,但自己委實力竭,太蒼一式八招,前三招皆是起手式,為的是與后五招攀升氣機(jī),后面一刀比一刀強(qiáng)。

是的,太蒼本是刀法,不過鞠離兒拿他來練劍。

自己平日里只能砍上五劍,如今已是第七劍砍出,以自己登山境的修為來講,已然殊為不易。

二人一追一逃,來到一處廳房,鞠離兒勉力一劍遞出,那玄衣女子手攀廊檐,側(cè)身堪堪躲過這一劍,鞠離兒心下道一聲果然如此。

踉蹌身體,顯然體力不支,只是用手拄劍,才沒能倒下,臉上看不出表情。

玄衣女子眼看對方氣勢已盡,從廊檐松手跳下,輕輕斷去對方雙臂,鞠離兒登時噴出一口鮮血。

“武藝倒是不俗,可你既然撞破我的大計,便不能讓你輕易死了。”

玄衣女子來到不能再起,站也站不穩(wěn)的鞠離兒身前,手掌修長的指甲與青色的鱗片撫過對方的臉龐。

“你心頭之血,與我麒麟兒必有幫助,如此一來,我便能償還掉他的債務(wù)。”

鞠離兒不答,是因為她幾乎連說話的力氣也沒有了。

似乎是見她將死,再加上心中卸下重?fù)?dān),多年計劃一朝將成,玄衣女子似乎不介意與她多說幾句。

“我并不想殺你的,自我化形之后,并未殺過無辜之人。”

“可你殺了那些仆人。”

鞠離兒勉力抬頭。

“那都是因為他們該死。”

玄衣女子猙獰面目,發(fā)絲張狂,姣好的面龐也遮不住她滔天的恨意眼中冒火。

似乎覺得與這小姑娘置氣也無甚道理,喘息幾口后,漸漸平息,環(huán)顧這個院落,陷入了回憶。

“這間宅子便是我初嫁王家時住的,如今門窗俱上了鎖,你可知為何?。”

鞠離兒自然沒有力氣回答,那女子也只是問問。

“我本是一條青蛇,剛修行時遭山中獵戶的陷阱,是王顯將我救下,他那時才八歲,我感念于他,便一心一意要尋他報恩。”

“機(jī)緣巧合之下我于山中搶得靈藥,吞服下去后,卻并沒有用于突破,而是用于化形,我想這是我心心念念的結(jié)果,我也并不后悔,因為王顯已經(jīng)娶妻,我心中急切。”

玄衣女子用手撫過緊鎖門窗,好像還記得生活在這院中的點點滴滴,嘴角勾起,面上平和。

“初化形時,我舌頭分岔,腮后生鱗,手腳也呈蹼狀……我仍記得那夜深山破廟中有一書生對我說,說他考取功名后便要與我訂親,他并不厭棄我是只妖怪……那時我才知道,化形后的我模樣是極為好看的。只是我并沒有應(yīng)他,只一心一意牽掛著王顯。”

“下山后我才得知,王顯已然娶了四房妻子,我也已經(jīng)在化形三年了。與自己取了名字,叫柳空依,便匆匆下山,與他邂逅,然后嫁入了王家,那正是五年前。”

名叫柳空依的蛇妖臉上突然不

見平和,取而代之的是滔天的怨氣。

“王惠,她自是大房,自然對我們予取予求,我并無怨氣,只要王顯仍喜歡人便好。可他千不該,萬不該,將我辛苦懷胎的煜兒罵作是孽障,即使……”

“即使煜兒與旁的小兒不同,但也不過只是鱗片多了些,舌頭打岔,眼睛是豎瞳而已……沒事的,我可以教他修行,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柳空依突然笑了。

“于是她便死了,連同他的兒子。這是她應(yīng)得的,她要與煜兒償命,這是她欠我的。”

“我想再要一個兒子,王顯不應(yīng),只是牽掛他的大兒子……他也是個負(fù)心漢,煜兒死了他都不帶關(guān)心,只顧和其它女子歡好,全然忘了我,于是她們也死了……這下沒人能與我搶夫君了。”

柳空依低訴不停,像是說著一些日常瑣事。

“那時我才知道,踏入培風(fēng)境后,要孩子委實困難,而王顯又是個凡人,半點沒有修為,但此事已然成了我的心結(jié),不平修為便不能寸進(jìn)。”

“也怪我太過癡情,心心念念想報王顯的大恩,若是我心腸硬些,一開始只當(dāng)這是尋常恩惠,又豈會有后來的許多事?”

柳空依有些懊悔,為何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自己只是想給王顯生個孩子,然后伴他到老,然后便可無拘無束,去尋自己的大道。

“于是我把目光放在煜兒身上,他是早產(chǎn)兒,也早就死了。但我偶然間聽說,青陽縣來了一位夏府君,自身乃是龍裔,修為很是不俗,我便去尋他……”

柳空依忽然頓住,表情顯得極為痛苦。

“我也不想這樣的,可為了救活煜兒,我只委身與他,他也答應(yīng)幫我復(fù)活煜兒,只是……”

柳空依說到此處,像是邁過了一步關(guān)卡,語氣又輕快起來。

“只是需要人祭,只要用人血,便能讓煜兒復(fù)活,于是,那些曾經(jīng)受他房指使欺負(fù)過我的下人,一個一個都變成了煜兒的一部分,但還是不夠,于是我開始盯上各種強(qiáng)梁、惡盜、獵戶。”

“只是因為你們,若你們早早離去,了結(jié)此案,若你不自作聰明,用血食勾引我家煜兒,險些使整個計劃出了岔子,事情怎么會變成這樣?”

若是安懷戎在此,肯定想不到鞠離兒竟使出了這樣的辦法,用血食來勾引小妖,沒承想?yún)s吊出一只培風(fēng)境的化形大妖來。

鞠離兒樣貌凄慘,凌亂的發(fā)絲借由血水沾在臉頰上,濕濕滑滑的,張口欲要反駁,被喉中血水嗆了一下。

“咳咳,你違背天倫,以血食飼子,害死那么多人,我又豈能不管不顧?”

柳空依只作未聞,摸了摸眼角不知何時沁出來的幾滴眼淚,自顧自的,走到鞠離兒面前。

“我說這些并不是為了訴苦,而是要告訴我自己,這一路走來有多么不容易,經(jīng)歷這么多,我又豈能輕易放棄。”

說著伸出爪子,抵在鞠離兒心口,欲刺進(jìn)去,取出心頭血,以此來溫養(yǎng)他的煜兒。

正在這時,幾道金光閃過,正是氣喘吁吁的符法帶著牛犇趕到,符法自懷中撕下幾片符箓,大聲喊道:

“快躲開。”

離兒雙腳前蹬空地,向后飛倒。

柳空依倒是被打了個措手不及,自身還未從回憶中出來,于是措手不及。

噼里啪啦一陣響聲,不時有電光閃過,柳空依正在中央,被這些個符箓砸個正著,倒飛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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