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子期直身，輕輕緊了緊韁繩，大馬輕輕嘶鳴一聲，驟然奔騰。

吳勇緊隨其后，路過呆滯門衛時，順手抓著領子將門衛提起來橫放在鞍韉前方，巡檢司夜巡浩浩蕩蕩魚貫而入。

……。

“什么人在城防司撒野，下馬！”

四柄長戈斜指而來，彼此交錯間發出鏗鏘的金屬脆音，長戈足有三米余。

長戈兼顧矛與槍的特點，可刺可劃，十余名精悍士卒列陣，便可守住一處通道不失，是面對騎兵最實用的利器。

雖然城防司的長戈裝飾意味遠大于實戰意味，但大宋不差錢，即使是裝飾用的長戈，質量也非常好，僅憑鋒利的戈銳，也足以將余子期連人帶馬開膛破肚。

但余子期面色不變，手中長鞭催動馬蹄不停，直至馬頭即將抵至戈鋒，方才猛的拽韁，大馬唏律律人立而起，前蹄幾乎擦著城防司士卒的頭盔落下，馬鬃在日光中飛揚。

兩名城防司士卒連退好幾步，驟然停住身形，大馬馬蹄在石板上踢踏，咬著嚼子，鼻翼噴出潮熱濕潤的氣流。

身后吳勇等人趕到，剛好看到余子期駕馭馬匹驚退城防司士卒這一幕，吳勇眼中閃過濃重的不屑。

“巡檢司？你們為什么來我城防司撒野？！”

似乎是被余子期一人一馬逼退，感覺自己落了面子，那四名士卒猛的上前幾步，長戈直戳余子期周身。

余子期并未搭理他們，越過他們的頭頂朝院子里看去，只有一句話飄進了吳勇馬背上門衛的耳中。

“是這么？”

看到同伴投來的冷冽目光，門衛很想一頭昏死過去，但感覺到一個粗糙的手掌緊捏著自己的后脖領子，并且還越收越緊，只得硬著頭皮回答道：“是，是這了。”

余子期摸出漆黑巡令，在城防司士卒眼前一晃：“我乃巡檢司巡檢，奉司典和獵妖使之命，調查妖鬼殺人一案。”

城防司士卒瞥了一眼巡令，確認是真貨之后，將長戈收回直立，冷著眉眼回答：“即如此，你不去查案，為何要縱馬闖我城防司？”

余子期瞥了這幾個士卒一眼，將巡令掛回腰間：“我現在就在查案。”

“查案，查案怎么查到城防司來了，難道你懷疑我們城防司窩藏作亂妖鬼？光天化日之下，帶人縱馬闖我內衙，巡檢司真是好大的威風！”

這時院子里走出一名披甲武士，明光鎧附魚鱗紋，頭盔上束紅纓，甲胄光鮮，雙肩吞獸裝飾顯得來人威風凜凜。

大宋富庶，又有獵妖司監察鎮守各地，即使偶有動亂，也很快便被平息。

像城防司這種士卒編制，早就門面作用大于實戰作用了，人是如此，甲胄亦是如此，吃拿卡要他們門清，可真打起來，估計這些人還不如巡檢司里的那些班役。

否則，四名持戈結陣的士卒，也不會被余子期一人給縱馬驚退。

單是這一點，在巡檢司至少鞭責三十，若是邊軍，直接斬首以正軍法，這也是吳勇看不起這些城防司士卒的原因。

四名士卒給武士讓開身，武士走到余子期面前，冷冷的看著他：“今天這事，你要是不給個合理的解釋，恐怕很難走得出城防司啊。”

余子期一拽韁繩，人馬配合不嫻熟，馬匹煩躁的擺頭，將將擦著武士的鼻尖扭頭，武士倒沒像手下那樣不堪，一動不動，但手也扶上了腰間的刀。

“當然可以解釋。”

余子期低下身：“不過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我就解釋我為什么要闖城防司。”

“哦？”武士先是惡狠狠的瞪了一眼，在馬背上上岸的魚一般彈跳的門衛，然后才仔細端詳余子期：“我為什么要回答你。”

“不關我的事啊，都尉，是這幫人他們，唔，唔。”門衛的話還沒說完，嘴便被一雙大手死死的捂住，只能發出嗚嗚的聲音。

門衛的話讓余子期露出笑容，找到正主了，那還廢什么話，這種事情，誰贏誰有理。

“自然是……。”

余子期拉了一個長音，等武士和城防司士卒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過來。

卻不料余子期忽然棄鞭取刀，猛的一刀鞘甩在武士臉上。

“打到你開口啊！”

大馬嘶鳴著直立，前蹄揚起足有一人多高，要不是武士被一刀鞘抽的踉蹌后退，這落下的馬蹄足以將他胸腔踏的粉碎。

自己的騎術有幾斤幾兩，余子期自己門清，眼見沖突將起，他干脆翻身下馬，一指前方。

“跟我上！”

“媽的，干翻他們！”

武士止住后退身形，暴怒的吐出一口血水，大聲命令。

四名士卒聞聲便要持戈上前，讓余子期身上多幾個血窟窿，卻不料被武士扯住后脖領子怒吼：“你們瘋了，別動刀槍，別見血！”

動刀槍與不動刀槍的性質截然不同，誰先真正動刀槍誰不占理，而一旦出了人命，雙方都沒什么好果子吃。

城防司常年處理城門樓子糾紛，自然清楚這些道理，只是一時被怒火遮掩了理智，在自家都尉的提醒下，城防司士卒棄戈，拿出腰間別的水火棍。

就這么一會的功夫，余子期已經欺身向前，加持著爆發力的牛皮靴讓他的身形極快。

兩名城防司士卒只是感覺眼前一花，一張跋扈囂烈的男人面孔便擠壓住他們全部視野。

余子期左手拿在當頭一人的肩膀上，五指如鉤一摁一扯間，隨即便有骨節的脆聲響起。

手中刀鞘依在的橫刀則向著旁邊士卒的面門猛抽，桐油浸潤的刀鞘抽的另一名士卒原地轉了幾圈，當即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兩名手下在瞬息間便被放倒，武士知道來者不善，朝院內大聲呼喊：“來人，來人！”

院子里聞聲沖出大批城防司士卒，吳勇同樣吩咐著巡檢司夜巡不準動兵刃，兩幫人呼和著撞在一起。

余子期一馬當先，迎向城防司士卒，要說還得是巡檢司的小武庫啊，雖然單拎出來每件裝備給予的加持都不多，但合在一起便是全方位的提升。

像余子期這種，在自身武學上已經沉浸多年，想要提升一點都很困難，這加持各項素質的裝備穿在身上，對于他來說簡直就是如虎添翼中的如虎添翼。

小腿發力在地上猛的一踏，身形躍起，避過六七支揮過來的水火棍，余子期踹在兩個城防司士卒的前胸，嘩啦啦撞倒一片。

余子期在人群中闊步向前，帶鞘橫刀揮舞，轉眼間就再度砸倒幾名起身的城防司士卒。

這幫士卒或許在城門樓子可以對來往的行人耀武揚威，但此刻五步之內，帶鞘橫刀所及之處便是絕對領域，這個領域內，余子期是當之無愧的王。

所謂王，意味著絕對的統治，無可抗拒的權威。

“啪！”

“啪！”

“啪！”

院子里頓時一陣雞飛狗跳，余子期精準的揮刀，神異裝備在身，準度和力量都提升一個檔次，刀鞘避開有甲片遮掩的地方，擊打在外的肉身部位。

每一次揮刀都代表著一處骨裂，城防司士卒捂著受傷的身體倒地哀嚎，只留下面色陰沉的武士站在原地，余子期將刀鞘杵進一個倒地士卒的嘴里，咒罵瞬間轉為哀嚎。

“巡檢，你辦正事，我來擋住他們。”

吳勇帶著幾個夜巡擠了過來，在余子期身邊結陣，然后說道。

“沒問題吧？”

余子期掃著院子里兩方人馬的亂戰問道。

擂臺賽他就懂，像這樣的群斗，余子期是看不出什么名堂的，不過余子期知道他們這方人少，所以，才有此一問。

“就這幫廢物，能有什么問題，要能放開手腳，不用一盞茶的功夫，我帶人全給他們宰了！”

吳勇不屑的說道。

余子期眼睛落到他握刀的手上，虎口內側有明顯的青繭，手背處有刺青的一角露出來，再加上他嫻熟的馬術，余子期就是再遲鈍，也知道吳勇在巡檢司之前的身份了。

行伍出身。

“那就交給你們，給我半柱香的時間，挖出我要的東西就走。”

專業的事交給專業的人來做，既然吳勇覺得沒問題，那就沒問題。

身邊有一個正兒八經在戰陣上廝殺過的副手坐鎮，余子期當機立斷，邁步就往武士面前走。

武士面皮抽動，握住刀柄的手滿是汗水，只是強忍著驚懼不讓自己后退。

剛剛這男人在包圍下，輕松寫意就將一個個城防司士卒擊倒，分明只是閑庭散步，卻如同猛虎漫步林間。

舉手投足之間，壓迫感十足。

幾個城防司士卒見狀想要過來支援，卻被吳勇帶人攔住，城防司士卒和巡檢司夜巡圍繞著兩人亂戰，卻不經意間清理出了一小塊安靜的場地。

“把你們走私的賬目交出來，我只要和他們對接的人和貨物，至于別的，我不碰，如何？”

余子期盯著武士的臉，輕輕的說。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武士壓下心中驚怒，咬牙：“不管你是誰，你都會為今天的事付出代價！”

“基于某些原因，我其實很討厭暴力，所以，我再給你一次機會，想好了再回答我。”

余子期感受著體內狂躁的呼喊，看了看武士背后的一間屋子，真情實意的說道。

“彼其娘之！”

武士紅了眼，大吼一聲，猛撲向前，刀鞘當頭朝余子期臉上砸來。

“那就怪不得我了。”

余子期垂下眉眼，語氣在瞬間變得淡漠。

……。

門外傳來吵鬧和呼喊，還有不時響起的哀嚎和咒罵，但依舊沒人沖到這間屋子里來。

武士癱坐在房間一角的木椅上，閃著寒光的長釘從他的手腕手肘處的穴道穿刺而過，他的雙臂乃至小腿都呈現出不正常的扭曲，顯然被卸掉了關節。

另一把木椅上，坐著翹二郎腿的余子期，桌子上放著沾染血跡的帶鞘橫刀，余子期俯身在桌子上不緊不慢的寫著些什么。

“嗬嗬，嗬嗬。”武士整個下顎骨都被卸掉，舌頭耷拉在一邊，一連串的口水浸濕了衣領，他現在連哀嚎都做不到，只能發出低微的嗬嗬聲。

像吳勇所說，城防司畢竟是和巡檢司一樣同屬官府衙門，在沒有確鑿證據的情況下，對武士動刑是不可能的，但這并不代表余子期沒辦法從城防司都尉嘴里撬出自己想要的東西。

卸掉都尉關節這套手法，是余子期家里祖傳的，原本是習武過后配合藥酒舒筋活血用的，其中對于人體的穴位以及骨骼的結構把握異常細膩。

但所謂觸類旁通，這門技巧稍微改動一下，便成了卸人關節的陰毒法子。

沒多久，四肢骨骼關節脫臼的后遺癥開始顯現，因為關節脫臼，身體的體液循環受到了阻礙，這導致武士的身體出現了局部痙攣，一些血管甚至因為充血而鼓出了皮膚表面。

五分鐘過去，余子期依舊不緊不慢的寫畫著什么，而城防司都尉卻已經完完全全的身處地獄之中了。

只見他渾身抽搐，青筋暴起，成串的汗水從甲胄間滴落，雙目翻白，口鼻之間涕淚交流，顯然是痛苦異常。

劇烈的痙攣一下，都尉的褲腳竟然流下了大片的水跡，他竟然因為無法抑制的痛苦而失禁了。

余子期也是一愣，這才七八分鐘就不行了？看來對方的意志比自己想象的要薄弱，雖然觀他的模樣還能堅持，但給對方精神整崩潰了也不好交代。

傷人先傷己，沒有深刻記憶，怎么能用好這門手藝，余子期自己也是被老爺子用這一套炮制過的，當然，很多時候都是他自己犯賤。

他的最高記錄是十五分鐘，這就是極限了，人體的極限，再多撐下去的話，會對人體造成不可逆的傷害，這是無論如何都修養不回來的。

想起以前的事，余子期眼神微不可查的黯淡了些許，七年的時光過去，早已經物是人非。

余子期不是虐待狂，他只是想要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見城防司都尉一副已經快歸天的模樣，他開始在都尉的身上連續的拿捏。

與之前一樣，他的手每滑過一個關節，都尉渾身便劇烈的顫抖一下，最后身體一震，終于不再顫抖，如同一攤爛泥般軟在椅子上，望向余子期的眼神好像看著魔鬼，即使下巴已經被接續上，他也吐不出一句狠話。

結結實實被盤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