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所周知，學校的食堂是一個充滿了風險與磨難的地方。

你要有著中午放學第一時間就健步如飛狂奔食堂的優秀體質。

你還要有著敢于直面質量浮動巨大的食物并且皺著眉頭將其吃下去的勇氣。

當然，你可能還會涉及一些在食物里頭發現頭發絲、洗碗的鋼球絲、生的或者是熟的各種昆蟲的冒險精神。

而許厭這樣的學生還要多面臨一些事情，比如看起來蠻橫無理，橫行霸道的高年級優哉游哉的到來，面對長隊的時候。

他們會精心挑選一個看起來很好欺負的類型，然后不動聲色的橫出一腳直接擠進你的前面。

有的甚至還會回頭挑釁的看你一眼，這個時候你最好不要嘟囔和牢騷，不然你這頓飯都別想著吃了。

許厭平時的確就是這樣的角色，看起來很好欺負，也確實被插隊過無數次。

每次他都選擇了忍氣吞聲，心里用：反正就多了一個人，飯菜不會少到哪里去。這樣的話安慰自己。

當然，也有時候一個人插了，便呼朋喚友，眼前就會瞬間多出好幾個印度人。

但是今天許厭做好了準備，他覺得今天的情緒十分合適。

他不懼怕有人插隊了，他甚至有些希望有人來插隊。

余火沒有發泄干凈，他現在火氣很大。

結果好不容易等來了一個躍躍欲試要插隊的男生，許厭的雙眼都仿佛要發光了。

下一刻，一只手拉住了對方。

“你敢插他的隊？今天的事情你沒聽說？”

那人愣了一下，然后不確定的回頭看了一眼許厭。

許厭不明所以的看著兩人。

直到那人果斷掉頭，“艸，沒注意...差點出大事。走走走！”

許厭愣了一下。

他懷疑起來。

哥們覺醒霸王色霸氣的事情被發現了？

許厭皺著眉頭打完了飯，正在人滿為患的食堂里頭找位置。

還沒有找到呢，就聽到有人呼喚自己。

“小厭子，這里！”

“...你也在啊，紫薇。”

許厭沒好氣的走向了沖著自己笑瞇瞇招手的顏檸檸。

還穿著自己的校服，笑起來依舊有著讓人目眩的淺淺梨渦。

只是她的身邊多了一個人。

一個顯得神情怯懦，又好奇又畏懼著打量自己的嬌小女生。

“這是？”

許厭主動詢問。

顏檸檸笑呵呵的說，“這是我今天新認識的閨蜜，梁心怡。”

“這是我的...義子，小厭子。”

許厭看著沒心沒肺的少女，“誰是你義子？還有，你介紹宦官呢，還小厭子...我叫許厭。”

梁心怡怯生生的看了一眼許厭，她立馬緊張的低下頭。

“我、我知道你...你別罵我...”

“...我為什么要罵你？”

許厭愣了一下。

梁心怡遲疑的看著少年輕聲說，“他們說三班有個叫許厭的精神失常，見人就罵...”

許厭倒吸一口冷氣，他算是知道食堂這古怪的氛圍，還有打量自己的目光是因為什么了。

學校不愧是一個小社會，只是這風聲走漏的也太快了吧。

還有，誰他媽神經病啊？

以訛傳訛是吧。

這樣傳下去，明天自己就要被說成殺人犯了。

他嘆了口氣，認真的，溫和的看向梁心怡。

“放心吧，我只罵賤人，不罵女生。”

“你騙人，他們說你把女孩子都罵哭了還不罷休，你追著罵！”

“...”

靠。

自己怎么有些喜歡這樣的傳聞呢？要不多傳點？

不過許厭還是花了一些心思解釋了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

顏檸檸依舊用她狐貍精一樣的笑眼望著少年。

“恭喜你啊。”

“何喜之有？”

“你終于和你的名字合二為一，成為一個讓人討厭的人了。”

許厭吃下一口飯菜，然后慢條斯理的說，“如果成為一個真實的人的代價就是被人厭惡的話，那我希望這樣的厭惡更多一些。”

顏檸檸眨了眨眼睛，“那凌辱可以嗎？”

“...你是不是有點變態了？不好意思，我是S，受不了這個氣。”

一旁的梁心怡瞪大眼睛，飯菜都從嘴里掉到了餐盤里。

這兩人在聊什么？這是學生能聊的天嗎？

感覺耳朵進臟東西了。

顏檸檸嘆了口氣，“要我說你還是老實了，這不打一頓，抄著椅子砸腦袋才能消氣？”

許厭瞪了顏檸檸一眼，“你不僅僅想我被學校開除，還希望我去坐牢是吧？”

顏檸檸毫不心虛的點點頭，“這樣我就可以換上你最喜歡的搜查官服裝，然后潛入你的牢房，對你的勞動改造筆記狠狠地抽查了。”

“...誰他媽喜歡搜查官了？”

“你的重點竟然是在這里？”

“等等，你說的抽查該不會是...”

“很好盲生，你華現了發點。”

“啪嗒。”

面紅耳赤的梁心怡端起了餐盤。

“那個...你們先吃，我、我吃飽了。”

顏檸檸還看人家呢，“就吃飽了啊？飯量真小。”

許厭沒好氣的說，“人家是飯量小嗎，那是受不了你了。”

顏檸檸認真的反思了一下，然后抬起頭，“嗯，我的尺寸她這么嬌小的確受不了。”

“...你能不能正常說話？”

許厭自己也有受不了了。

雖然好像顏檸檸的存在找回了往日相處的感覺，讓他很自然。但是她方向是不是走的太偏了？

顏檸檸笑著看向許厭，“但是我真沒有想到，膽小鬼也有當面罵人的那一天。”

許厭的情緒平靜下來。

“有什么沒想到的，有些委屈能受，有些委屈受不了一點兒。”

“所以你怎么會喜歡那種爛人啊？”

“廢話，誰沒喜歡過幾個爛人？年輕的時候不碰幾個爛人，以后吃大虧了怎么辦？要你的彩禮，生別人的孩子，分走你的家產。”

“嚯。你還想的挺遠嘛。”

顏檸檸笑的沒心沒肺。

似乎一點都不擔心許厭的處境。

許厭覺得這很正常，但是有種難以言說的悵然若失。

怎么說呢。

似乎讓人分不清，她對這件事情的心態，到底是看熱鬧一般，還是...關心自己呢。

又自我意識過剩了。

驅散念頭的同時搖搖頭，“沒什么遠不遠的...對了，你怎么轉學第一天就有閨蜜了？以前認識？”

“今天認識的啊。”

“剛認識也能說是閨蜜？”

顏檸檸擺擺手，“哎呀，女孩子的感情你不懂的。上廁所借張紙我就能處閨蜜，怎么，你要成為我的男閨蜜嗎？”

女孩子眨巴眨巴睫毛挺翹的眼睛，水汪汪的，讓人想要在里頭放肆的遨游。

讓人想要掏出來狠狠的親吻一口。

許厭搖搖頭，“大可不必。我小便不用紙。”

“誒，我記得你小時候要蹲著小便，你媽讓你站著撒，你當時還哭...”

“你特么沒有在乎的人，別拉著我一起下水好嗎！”

許厭趕緊止住對方的話頭。

顏檸檸一臉委屈，“你這個人，怎么都不跟我一起回憶往昔啊，你有沒有心？”

“誰特么回憶小便的往昔？你沒活了是吧？”

說完許厭端起吃的還算干凈的餐盤。

“你慢慢吃，我先走了。”

“等下。”

但是顏檸檸卻開口挽留了少年。

許厭遲疑的看向女孩，說實話，他覺得這個女孩子得了一種叫做沒心沒肺的病，的確和小時候很像，但是也太抽象了。

簡直是把自己關于青梅竹馬的美好幻想全都剝奪。

或者說，這才是華夏式的青梅竹馬？

“怎么了？”

他就看到顏檸檸手肘撐在了桌子上，袖子自然的順著手臂下落，露出了奶白色的細膩肌膚。

她的手腕，都優美的宛如藝術品。

讓人的腦海里，突然出現皓腕凝霜雪這么一句。

手掌托著臉頰，她的笑容繾綣又甜美。

一瞬間將許厭帶入了完全不同的氛圍，哪怕周圍聲響嘈雜沸騰。

“放學后一起回家。”

“怕迷路？”

許厭想嘲笑一下對方，或許是想從突然沉溺的氛圍里掙扎出來。

他有些不適應。

但是某人卻偏偏要在不該認真的時候認真。

“怕什么迷路，你今天這么罵那些人，放學堵你怎么辦？我跟你一起。”

如果說之前的對話全是讓人迷惑的抽象廢話，那現在...算是真正的關心？

他試圖在對方眼里看到憋著惡作劇準備戲弄自己的情緒，哪怕是一絲。

但是沒有。

她放下了手。

拿起餐盤站起身來，和她帶著淡淡清香的發尾一起留給自己的還有鉆進心間縫隙的話。

“我的青梅竹馬當然只有我能欺負。”

有這么一瞬間，站在原地拿著餐盤的許厭覺得整個食堂的一切都那么俗套普通徹底。

他甚至覺得自己這張關于青春的，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試卷上，出現了別出心裁的課題。

許厭花了一些時間收拾心情。

心緒敏感就容易隨時隨地的觸發表演型人格，覺得自己好像成為了什么浪漫青春動漫里什么都不用做，只要溫柔就可以的主人公。

許厭還是有著想做的事情的。

在下午的體育課，例行公事的跑完兩圈之后，自由活動的許厭精準的找到了坐在一顆已經泛起金黃的梧桐樹下的林染。

他還是很想知道答案。

但是他也有些猶豫，會不會顯得自作多情？

說不定對人家而言只是一時的趣味，并不當回事，只有自己在意。

這樣的詢問反而會讓自己顯得像是那種，誤會了別人的好意，還趁火打劫的想將其變成一段浪漫的下頭男。

尤其是坐在樹下，靜靜看著書的林染，黑發隨著風在微微飄舞。

束起的高馬尾都在搖曳。

一切都在動，她卻如同靜止。

這樣的美感會讓哥布林逃回山洞。

腳步就要怯懦退后的瞬間，許厭突然想起。

如果這個時候退后，反而說明自己心虛不是嗎？那和以前的自己有什么區別。

面對陳雨彤等人的發泄又要變成曇花一現，然后重新躲回自己的下水道。

改變不徹底，等于徹底不改變。

于是他挺起胸膛走了過去。

迎著拂面而來的涼風走到了林染的面前。

他低頭，她恰好抬頭。

那冷清的眼神宛如冰塊堵在許厭的喉嚨，她酷的像冰，他逞強的想要開口。

然后她在那顆金黃的梧桐樹下笑了。

“誒，我渴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