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染將許厭帶出去的地方不遠，在校外最近的商場附近，是很安靜的一個西餐廳。

可能是因為這家的格調和周圍的消費水平極為不符合的緣故，所以進去的時候沒有見到什么客人。

但是里頭顯得高貴的裝潢還是讓許厭有些不適應。

倒不能說超乎人的想象，只是這不像是自己應該出現的場景。

許厭感覺進入的瞬間，就有無形的枷鎖將自己束縛，肢體動作瞬間不自由。

就連說話的聲音都自然的壓低。

“怎么來這種地方吃飯？我們有合同要談嗎？”

林染聲線依舊清淡溫和。

“這里寫著餐廳。”

“...這倒是。”

“是林小姐嗎？”

穿著得體的服務員一臉笑容的迎接。

似乎早有安排的林染輕輕點頭，“嗯。”

“位置已經安排好了，這邊。”

服務員領著兩人繞過了前廳，舒緩的音樂開始走向，許厭現在只能跟著身邊的林染。

這仿佛是個全然陌生的世界。

物欲橫流的鋼筋水泥的森林讓人迷路的原因從來不是因為它復雜，而是因為它太奢華。

直到和林染一起進入了那個包廂。

單獨的包廂，并不特別大，但是只有兩個人的話就顯得私密而寬敞。

碗筷刀叉已經是提前準備在桌子上，服務員還貼心的說。

“桌子上的二維碼可以掃碼點餐，當然也有紙質菜單，請問林小姐需要哪種？”

林染平靜的拿出手機，頭也不抬。

“掃碼。”

她連手機殼都是一只繾綣可愛的布偶貓。

“好的，那就不打擾了，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按門口的呼叫。兩位用餐愉快。”

等到服務員離開。

許厭長舒一口氣。

他現在真心認同一句話：勸你離開舒適區的人都是想毀了你。

舒適區多好，人為什么要離開舒適區去闖蕩不擅長的領域？

而且自己還穿著校服，和面前的林染簡直就是兩個世界的生物。

只是這里服務員素質很好，全程沒有用異樣的眼神將這個少年區別對待...不會是將自己當成了林染的什么弟弟吧？

已經繼承家業的富家女姐姐與還在讀書的純情男高弟弟。

什么韓漫展開？

面前的少女似乎在掃碼點單，許厭想了想問。

“怎么突然想著來這里吃飯？”

林染沒有抬頭，專注的看著手機。

“你吃牛排還是意面。”

“這兩個...牛排吧。”

不喜歡吃面，更喜歡吃地道的宣海米粉。

不對，剛才我問什么來著？

“好。”

“那個...”

“沒有什么特別的原因，上次的事情，謝謝你。”

林染似乎點完了單，說出了在她世界里很罕見的長短句。

放下手機的同時，她直勾勾的看向許厭。

不對視還好，一對視無形的壓力就撲面而來。

“上次的事...哦，都說了那件事情不用謝我，你不覺得我沒事找事就行。”

“為什么。”

少女反問。

她的反問很有個人特色，認真的眼神，逼近的氣勢。

這跟審問有什么區別？

解釋都顯得尤為艱難。

許厭搖搖頭，“沒什么...總而言之就是我自己的行為不用你感謝什么的...對了，今天我看到陳清陽了。”

想起來了什么，少年突然說。

“是么。”

林染端起旁邊的檸檬水淺淺的喝了口，水漬在她的唇邊閃耀，很讓人羨慕的液體，竟然可以親吻她的嘴角。

“嗯，只是他有些奇怪...是你后來跟他說了什么嗎？”

想起陳清陽之前的狀態，許厭有理由這么懷疑。

總不可能是他看到了自己身上的霸王色吧？否則有什么理由迎面碰上了還這么忍氣吞聲。

他要是有所顧慮，那一定不是因為自己，只有可能是面前的女孩。

但是林染放下了水杯，放下了雙手在雙腿上。

“我沒有再跟他說過話。”

“是么？”

許厭狐疑的看著對方。

可是對方的表情看不到任何破綻，說來許厭壓根就不知道這個女孩子如果撒謊的話會是什么模樣。

害羞又是什么模樣。

開心又是什么表情呢？

越想越好奇，只是似乎好奇也沒有卵用。

這個話題結束，一下子就沉默下來，好像沒有更多的話題可以聊。

應該說什么呢，她對什么會感興趣呢？

“要放寒假了。”

突然對面傳來這樣的聲音。

許厭感覺有神明降臨，一下子拯救了自己瀕臨崩潰的頭腦風暴。

再想不話題，他覺得自己就要尬死在這張桌子上了。

即使神志不清了還在憑借身體本能思考嗎？哈基厭...你這家伙。

“是啊...寒假你有什么打算么？”

許厭問。

林染露出了些許思考的表情，然后回答。

“應該和往年一樣。”

“往年你什么打算？”

“沒有打算。”

原來是話題終結者嗎？

許厭深吸一口氣浮起笑容，“不會出去旅游什么的么？”

“過年人很多，寒假假期短。”

她直勾勾的看著少年回答。

許厭有些頂不住這樣的眼神，就...真有人正常聊天每句話都要看著對方的眼睛回答嗎？

又不是面試！

許厭邀請您參與1V1真人線下無防護四面墻無限制搏斗，接受OR滿懷感恩的接受。

“也對，你畢竟很不喜歡麻煩。”

這個時候服務員在門口敲門，林染抬頭輕聲說了句‘請進’。

然后上菜。

林染點了不少，前菜、甜點、主菜、主食擺滿了一桌。

不知道的還以為這里擺宴席。

宴席？

許厭想起了什么，他拿出手機看了一眼，卻沒有找到自己懷疑的東西。

看到這些菜肴他小小的吃驚了一下。

“這么多，我們兩個吃不完吧？”

“吃不完就吃不完，沒關系。”

許厭感慨道，“浪費糧食很可恥。”

林染拿起刀叉，望著少年輕聲說。

“但事實是這個世界大多數的糧食都在被浪費。”

這個味對了。

這才是自己想象中的林染該說的話。

高屋建瓴，羚羊掛角。

許厭也不是真的糾結這些，大多數時候大家都在一邊憐憫感嘆，一邊又無濟于事的順其自然。

吃東西的過程很安靜，主要是許厭也實在是想不到什么話題。

直到林染先一步的用餐完畢，擦了擦嘴唇，輕聲說。

“放假你打算做什么。”

許厭抬起頭，“我的話...過年要去親戚家串門誒，然后剩余時間就是在家打游戲吧，沒有其他的事情。”

“什么游戲。”

“打瓦什么的...你會嗎？”

林染搖頭，“不會。我不玩游戲。”

許厭點點頭，這在意料之中，女孩子好像天生就不愛游戲，尤其是端游。

當然，不少女孩子喜歡社交屬性更強的一些，比如王者，比如酒吧小游戲。

“哦，我也是無聊，學習實在是學累的時候才玩，放松一下。”

“嗯。”

她輕微點頭，眼神依舊注視自己。

這姿態就像是：沒事，你說吧，我信了。

“吃完了么。”

“吃好了。”

許厭放下刀叉。

“那走吧。”

似乎沒有更多的環節，讓許厭揣測了很久，忐忑了很久的一頓飯就這樣流水賬一般的結束。

給人一種莫名的悵然若失。

你覺得有些事情不應該只是這樣，可是問你到底應該是什么樣子的時候你卻無法回答。

對啊。

能是怎樣呢。

和林染這樣的女孩子相處，你能奢求什么更多的東西呢？像是那些小情侶一樣，互相投喂食物，說甜言蜜語？

還是像渣男碰到了海后，互相瘋狂拉扯，然后下一場去酒吧買醉給彼此提供機會？

好像就只能是這樣。

“好。”

許厭拿起手機站起身來，準備離席。

“等等。”

但是在他準備先一步走向距離更近的門口拉開包廂的門之時，女孩子叫住了他的腳步。

許厭不明所以的停下腳步看過去。

卻看到燈光下的她，一步一步朝著自己走來，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

燈光照耀著，她的黑發和腿上的黑絲褲襪都在閃耀。

她的腳步仿佛是某種特定的節奏，每一步都讓氣氛變得更加激昂。

情況一下子焦灼。

許厭的心來到嗓子眼狂跳。

她在自己的眼前停下腳步。

抬起手。

少年差點在這一刻閉上眼，他都覺得自己已經看到了對方捧起自己臉頰的畫面。

然后下一步就是...

紙巾擦拭自己的臉，隔著紙張的是她細膩的手指。

許厭恍惚的看著近距離的女孩。

完美無瑕的容顏，近看只會更加震撼。

她的表情很認真，挺翹的睫毛連顫動都沒有，她似乎都沒有呼吸。

是一個極為精美的瓷娃娃。

而在她這樣的表情之下，自己的嘴角都仿佛成為了什么藝術品，值得她這樣擦拭。

許厭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一呼吸，就全都是她的香味。

仿佛她被霧化了。

變成了煙霧，鉆進了自己的五臟六腑，侵入所有血脈。

然后她放下紙巾。

“好了。”

簡單的。

好像只是隨手的事。

如隨手給路邊的流浪狗喂一塊巧克力。

狗怎么能吃巧克力呢？

會死的。

就在她抬眸看了一眼自己的瞬間，窺見她眼下陡然升起的紅暈的剎那。

他就已經死了。

有風吹過嗎？是她紊亂的呼吸。

可惜只有片刻。

而當她轉身拉開門，許厭卻陡然按住胸口。

冷靜。

深呼吸。

你沒事，那只是漂亮女孩試圖讓你整個青春都淪陷的陰謀詭計。

她應該是你的青春里值得欣賞好好記憶的寶物。

但是你怎么能妄想擁有？

貪心會讓人失去一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