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時間之箭,時間之環:地質時間發現中的神話和隱喻
- (美)斯蒂芬·杰·古爾德
- 1530字
- 2025-01-17 14:51:58
前言
這本書源于推動了地質學中深時發現的歷史之箭(arrows of history)和內在循環(cycles of immanence)隱喻之間的沖突和互動。如果我成功地表達了我思想的預定順序,這本書可能會讓讀者覺得它是以理性方式形成的某種統一,換句話說,它是反映在時間之環(time’s cycle)[1]隱喻中的內在結構的產物。但這樣一種觀點,雖然反映了(我希望)建構的邏輯,卻會嚴重歪曲起源的心理,因為這本書是由時間之箭(time’s arrow)的點點滴滴,即我自己偶然的歷史中那些古怪而不可預測的時刻拼湊而成的。在當時看來似乎毫無意義的微小事件,卻是最終構造中的馬掌釘。我無法開始詳細說明所有這些“只是歷史”(just history)的事件。在我5歲時,父親帶我去看了一只霸王龍的化石。偉大的紳士、藏書家喬治·懷特(George White)給了我一本17世紀版伯內特《地球的神圣理論》以代替演講的酬金。約翰·朗斯伯里(John Lounsbury)在安蒂奧克學院(Antioch College)的地質學入門課程中舉了一個例子,將不同含義混為一談以闡述均變論(uniformitarianism)。我知道這有問題,但不明白是什么問題,直到我學習了大衛·休謨的歸納法。在利茲大學的春季野外課程中(本科期間在國外的學年),我參觀了位于北愛爾蘭的波特拉什巖床(Portrush Sill),看到了在巖石上刻畫的水成論(neptunism)和火成論(plutonism)的二分法。在巴黎一家博物館里,站在撒丁島的暹羅連體女孩麗塔——克里斯蒂娜的骨架前,我感到既恐懼又著迷。在美國國家美術館展出的詹姆斯·漢普頓為基督第二次降臨而設計的金碧輝煌的寶座上,我看到了伯內特的卷首插圖。我聽了自封為沙特爾圣人(sage of Chartres)的馬爾科姆·米勒(Malcolm Miller)從玻璃和雕像中解讀的中世紀隱喻。我以為自己在那座最偉大的教堂的南耳堂里發現了牛頓關于“巨人的肩膀”那句話的出處,而R.K.默頓(R.K.Merton)向我展示了我是一個多么虛榮的傻瓜。
我對那些努力理解地質學史的同事懷有更深刻、更直接的感激。這本書是我對三部偉大著作的邏輯分析,但它實際上是一個集體事業。我感到尷尬的是,我現在無法厘清和正確地歸類在這里鍛造的碎片。我離這個話題太近了。20年來,我一直在教授時間的發現,并且一遍又一遍地閱讀這三部著作。(因為我認為,這種重復是衡量智識生活的最好標尺——當新的見解停止時,就轉移到其他事情上。)我只是不記得哪些作品來自我自己對伯內特、赫頓和萊爾的解讀,哪些來自霍伊卡、拉德威克、波特或其他許多啟發我的思想家,仿佛外生(exogeny)和內生(endogeny)在任何情況下都可以形成不同的類別!
從最直接的意義上說,我非常感謝耶路撒冷希伯來大學的唐·帕廷金(Don Patinkin),以及我在訪問期間的導游和朋友埃坦·切爾諾夫(Eitan Chernov)、丹尼·科恩(Danny Cohen)和拉菲·福爾克(Rafi Falk)。這本書是1985年4月在希伯來大學發表的哈佛——耶路撒冷講座第一系列一個精心制作和加工的版本。哈佛大學出版社主任阿瑟·羅森塔爾(Arthur Rosenthal)構思了這個系列,并使其開花結果,我向他這位“教父”表示最深切的感謝。我只能希望,我已為這個系列確立了一個有價值的開端,隨著時間的進步之箭,這個開端將很快被取代(同時我希望在時間的記憶之環中留下一些記憶)。
至于耶路撒冷這個真正永恒的城市,我只能說,我終于明白了《詩篇》第137篇:“我若不記念你,若不看耶路撒冷過于我所最喜樂的,情愿我的舌頭貼于上膛!”這是一個以講授為生的人的頌辭。
[1]也可譯作“時間循環”。在中文字面意義上,“循環”似乎可理解為單個“環”的復數。北京大學劉華杰教授在為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2021年版古爾德《彼岸:博物學家古爾德生命觀念文集的末卷》寫的序言中,提及本書并把書名譯作“時間之矢和時間循環”。在本書中,cycle在不同章節的意義也有區別,如在第二章關于伯內特《地球的神圣理論》的論述中,cycle可理解為單獨一個環,而在第三章和第四章中,cycle其實指多次循環。為保持行文統一,本書將time’s cycle統一譯作“時間之環”。——譯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