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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府試(月初求月票)

福船自黑水河中,順流直下。

七十余里,不過大半日光景。

船上的眾位童生,便已然能看到府城那尤為巍峨的城郭輪廓。

修文府是大城。

雖只下轄四縣,但地處通衢,山川形勝,素有“四面來水”之稱。

商賈往來,絡繹不絕,使得此城格外興盛!

自城外碼頭下船。

盯著不遠處,數丈高的城門樓上,青紅斑駁、稍顯污穢的無數黑漆木制雕塑人像,端詳片刻,身形高大、身穿圓領青袍,在人群中頗為矚目的高明揚招呼一聲:

“幾位同窗,還有我弟,咱們從這邊走。”

同行的學子此刻已然散去。

或投奔本地的親朋故友,或尋訪禪堂寺廟借宿,或自行去尋找客棧。

沈言跟著這位高大少爺,走禹門——也就是修文府最東面的城門進城。

自東向西,沿著條老街,走了半晌,接連過了幾個坡后,道路方才平坦下來。

經過一方十字交叉的喧鬧路口時。

高明揚伸手示意:

“諸位,咱們今日,就在此地留宿?!?

順著其人的指尖,映入眾人眼簾的,卻是一座足有三層,屋頂上斜鋪青瓦,黃檀色的高大門楹兩側懸著燈籠,內部同樣燈火通明,顯然極盡繁華的客棧。

望向高掛于最上層的紅底牌匾,沈言輕聲念道:

“曹門遺風?”

客棧正門前,四個大字寫得分明。

可又并非是常見的“何樓”、“何館”之類。

“說起曹姓,最出名者,莫過于魏武?!?

對視一眼,幾人中年齡稍大的張修成苦笑一聲

“這曹門遺風......君亮兄,莫非是那種所在?

“我等明日便要考試,今夜挑燈夜讀來還不及,又怎么會有那種心情,倒是可惜了君亮兄這一番美意?!?

可隨即。

高明揚用一種莫名其妙的異樣眼神,看了半晌,這才開口解釋道:

“爾等竟不知道這位曹狀元?

“這地可是本朝出身于黔中行省的唯一一位狀元,曹狀元舊居所改,是赫赫有名的狀元樓啊。

“就連本府的“修文”二字,也是那位狀元公高中以后,當時的太宗皇帝陛下親口所改,竟還有人會不知道?”

說著,其人拱了拱手:

“不瞞各位,去歲在下位列府試第五時,便是住在這狀元樓中......”

......

而就在這條長街上,高明揚對著其弟和幾位書院弟子,夸夸其談,神采何其得意時。

修文府。

府衙南堂。

縣中行省學政官,六品翰林院侍讀學士,張穆,張穆之,卻連額頭上的冷汗都快滴下來了。

此時此刻。

這位張大人只能陪著笑,在自己平日辦公那間寬闊的南堂內,小心翼翼地站著。

只因在他對面,桌案后那張交椅上端坐的這位,正是手握黔中行省一切軍政要務,高居二品的本省巡撫,徐道元徐大人。

說起來。

張穆這個學政,全稱叫做“提督學政”,又名“學臺”,每省一人,司掌全省學校政令和科舉考試。

在大盛朝上上下下,無數官職中,學政是唯一沒有品級的。

從這一點來看,倒頗有幾分前朝——官是官,職是職,差遣是差遣的意思。

至于各地的學政官,也都是自京師各部院侍郎,大理寺、光祿寺等京堂官,都察院的監察御史,以及翰林院修撰、編修、侍讀學士、侍講學士中選派。

若以某部侍郎之尊,來到各地行省,其人的身份地位,自然與本省的布政使、按察使相仿。

可他張穆,區區是一個新科進士出身,在翰林院中也無甚資歷的小侍讀。

還是因為口不擇言,得罪了同僚,才被攆到了千里之外的西南邊陲來。

雖然本省的布政使,按察使,對他都很和藹。

平時公務往來,也沒再鬧什么不愉快。

可今日。

一位大權在握的巡撫突然蒞臨,還言明了要審查他張穆的工作。

如何不讓這位張大人心跳如雷,汗出如漿?

“穆之啊?!?

南堂桌案后,徐巡撫審閱一份公文的同時,語氣還算溫和道:

“今年各縣報上來的童生名冊,你都整理好了沒有?”

“回大人,下官早就登記在案?!?

“取一份來,與我看看?!?

“喏。”

聽了半晌,見這位四品大儒似乎并不生氣,本省學政張穆難得地松了口氣。

其人忙不迭地派遣隨行吏員:

“去把徐大人要的那名冊取來!”

緊接著,他又訕笑著上前幾步:

“大人,我......”

“不急?!?

黔中巡撫徐道元擺擺手:

“各縣學子童生試時的試卷,都送到了嗎?可曾與名冊對照過,人員數目是否相符,有無缺漏?”

“這個,自然是相符的?!?

張學政小心翼翼地回復。

“嗯?你看了?”

“沒看!”

其人頓時打了個寒戰,連聲解釋道:

“大人,下官可一眼都不曾看過,試卷皆是由本地的吏員核對的,那幾人如今也已經放了假,回家中靜候去了。

“放榜日前,一律不得外出?!?

“做的不錯?!?

徐道元輕捻胡須,微微頷首:

“明日分一半試卷予我,本官代你批閱,穆之以為如何?”

“徐大人身為大儒!”張穆趕緊遞上馬屁,“能給這群童生閱卷,自是他們的造化?!?

依律。

府試由本省學政閱卷為主,亦準其人延請一二位幕友協助。

不過為防徇私,條例規定:學政只有在閱卷時,才能核對各縣呈報上來,童生縣試時考卷上的筆跡,此前一概不得寓目。

“另外還有一事。”

徐巡撫暗自點頭,面上仍舊氣定神閑道:

“龍場縣有個考生,號稱天生文曲星,穆之啊,屆時你......”

“......”

“怎么,此事有何不妥?”

“不,大人。”

......

次日清晨。

五鼓天明,東方泛白。

修文府的圣人廟外。

已然聚集了上百位神態不一的童生,與同行的二三十位充任“保舉之人”的秀才。

此地便是府試考棚所在!

圣人廟座北朝南,規模宏偉,共有三進院落,院外照壁前有兩只石獅子,照壁北面兩側有東西轅站,照壁后面正中有泮池,有狀元橋。

沈言隨眾人一起,自欞(ling)星門,也就是圣人廟正中的白石牌樓進入。

走到第一重院落前。

便有身穿魚鱗鐵甲,面容肅然的提調武官,領著數十名腰佩刀劍的兵卒佇立。

其人先是大加申飭了一番考場紀律。

繼而依照名冊,開始逐一點驗各縣童生與其對應保舉秀才。

稍后。

秀才們被請至另一側的屋舍中用茶。

童生則還要再被上下摸索一番,確認沒有夾帶后,方才準許其入內。

不過,這還不算正式開考。

因為在前往真正的考棚之前,尚有一道門檻。

其名為,“經古”。

這一步,是由此次府試的主考官,也即本省學政,親自負責。

此刻,張穆端坐在院中,每放進一名考生來,這位張大人便要核對他手中的名冊,看這前來考試之人,與縣中呈報上來的童生形象,是否相符。

比如說:

第一位進門的童生來自景陽,張穆看了眼名冊。

上面寫著:

“其人三十六歲,黃臉,五短身材,胡須較短。”

再看一眼來人,確實身材不高,面色發黃。

這位張學政,張大人,這才心滿意足地點了點頭。

而后。

第二位進門的考生,名冊所寫,原本是個年方十六的少年,可來人卻分明三十歲不止。

于是在張穆張大人的盛怒下,非但這名代筆之人被扣押,還有數名兵卒奉命,風風火火地去抓那位,妄圖請人代考的膽大包天之輩!

非但如此。

查驗考生時,張學政還會隨口出題。

或背誦經典,或論述經義。

這也算是一種簡單有效的“面試”手段。

畢竟都是童生試中的常見題目,要是有人在面對這位學政大人的問題時張口結舌、支支吾吾,那何止這名童生倒霉,就連其人所屬地縣令,也要跟著被他張穆張學政問責——

此人究竟是怎么通過的縣試?

莫非在你治下,發生了營私舞弊之事不成?

日頭漸起。

庭院中等候的童生也逐漸增多。

沈言也在排隊。

不知多久過去,他已經排到了第五。

此時少年便能清晰地聽到,本省學政與前幾位考生的一問一答:

“問,‘南方之強與?北方之強與?’,其后為何?”

張學政只瞥了一眼,繼而漫不經心道。

“抑而強與?寬柔以教,不報無道,南方之強也,君子居之?!?

這是《中庸》里的句子。

在那名被問到的童生稍加思索的片刻,沈言已然在心中給出答案。

之后考校經義。

他依然胸有成竹。

每每在被提問的考生說出答案前,沈言就已經在心中整理好一篇簡明扼要,闡述道理的文章。

而當他來到這位本省學政面前,俯身行禮時。

“你就是龍場縣沈言?”

張穆的眼睛一亮。

少年不明故里,卻依舊執禮甚恭道:

“學生正是沈言。”

“那好!”

張學政猛地拍了下桌案,一時間,將院中眾人的目光吸引過來:

“三國時有曹植才高八斗,七步成詩。

“沈言,你既然和他一般,是為天生文曲星。

“此刻你就學那曹子建,走出七步,然后即興賦詩一首,可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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