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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人生無處不青山(求月票)

“先生!”

“沈先生!”

六里村外的大槐樹下,面對不知所措的孩子們,沈言徐徐搖頭:

“明天我就將前往府城,之后或許還要遠行,日后咱們之間,終歸是散多聚少。

“說來慚愧,這幾個月里,我雖然帶你們讀了些書,卻不曾告訴你們讀書的樂趣。

“所以......”

稍加停頓,少年莞爾一笑:

“這最后一日,咱們就不溫書,我來給你們說故事如何?”

“說故事?”

“好!”

“先生萬歲!”

“......”

大樹下回蕩起一陣小小的歡呼。

沈言輕笑。

到底還是一群孩子。

有故事聽,便能沖淡這些許離別的哀愁。

“來,都坐下。”

說著,少年隨意地將身體依靠在村外那株大槐樹上,左腿微曲,抱膝而坐。

與此同時,他暫閉雙目,思緒沉入眉心識海中那枚石質(zhì)璽印中。

有意識地聆聽了片刻。

趁著神智眩暈之前,沈言睜開眼睛,微微一笑:

“在不知道多久之前,一片名為東勝神洲的大陸,海外有一國土,名為傲來國。國近大海,海中有一座山,喚為花果山......”

整個下午過去。

黃昏時分。

一段《西游記》中的開篇故事,自“石猴出世”,被沈言講到了“三星洞學(xué)法”。

抬頭看了看天色,他無奈地笑了下,隨即搖了搖頭:

“今日就講到這里。”

“先生!”

身旁的孩子們正聽得入迷。

“我這故事,本就是從書里看的。”

沈言站起身來,隨意地拂去滿身灰塵:

“想知道后面發(fā)生了什么,就去找書來看。

“如果找不到......”

少年眨了眨眼睛,雙眸在夕陽下,竟映襯出一種別樣的光彩:

“那就好好讀書,日后都來尋我,到時候,先生再講給你們聽......說起來,傳道,授業(yè),解惑,我算是做到了哪一條呢?”

他沉吟片刻,目光從自己的每一位學(xué)生臉上掃過:

“無論如何,既然叫我一聲先生,那我永遠都會是你們的先生。”

晚風(fēng)中,看著這些七八歲大的孩子們,手忙腳亂地站成一排,向自己俯身行禮。

沈言的鼻尖稍顯酸澀。

隨即,他無聲無息地抿了下唇。

而隨著眉心識海內(nèi)璽印輕動:

【技藝:蒙學(xué)(精通)】

【進度:(2/2000)】

......

【技藝:授藝(入門)】

【進度:(26/200)】

......

大片墨色文字在少年眼前浮現(xiàn)的瞬間,剛剛突破到“精通”層次的蒙學(xué)技能,與一個最新刷出來的授藝技能,在他眼前交相輝映了片刻后。

竟然如《四書五經(jīng)》一般,發(fā)生了融合!

點點銀光泛起,兩片文字仿佛被絲絲縷縷的針線交織在一起。

虛空似清水般掀起漣漪。

轉(zhuǎn)眼間。

在沈言面前,幾排靈秀雋永,閃爍點點淺銀光輝的墨色文字顯現(xiàn)出來:

【技藝:教書育人(小成)】

【進度:(335/1000)】

【效用:德行并舉,言傳身教;桃李不言,下自成蹊。】

一時間。

看著自己教導(dǎo)了許久的這群孩子那逐漸遠去的身影。

沈言百感交集。

至于這個新生的、由兩者組合出來的“教書育人”技能,能否在這一刻激發(fā)這群孩子讀書的理想,那就只能交予時間來判斷了。

不過。

當(dāng)小陳正轉(zhuǎn)過頭,用一本正經(jīng)地語氣說著:

“先生,我一定會讀書,會想辦法去找你!”

這個瞬間,沈言還是情不自禁地笑了一笑。

“誒!”

而就在下一刻,大槐樹蔥蘢蔚綠的樹冠上,忽的有個毛茸茸、頭發(fā)扎成馬尾的腦袋探了出來:

“后面呢?”

風(fēng)鈴笙問。

“什么?”

“猴子的故事啊,菩提祖師把他趕走之后,后面怎么樣了?”

“這樣啊......”

沈言將頭微偏,隨即攤開雙手:

“后面沒有了。”

“哎,砸死你!”

紅衣少女坐在搖搖晃晃的樹枝上,氣呼呼地甩了個桃子過來。

“話說回來。”

見樹下的少年信手接住,繼而咬了一口,這姑娘也不介意:

“書生你一個儒家修行者,也會編這種比較崇道的故事啊?這故事要是說給京城的皇帝聽,沒準(zhǔn)他一高興,還能封你當(dāng)個大官呢。”

呵。

那他肯定是沒聽完,沒聽到孫大圣那句著名的“皇帝輪流做,明年到我家”。

對此,沈言也只是風(fēng)輕云淡地笑笑:

“崇佛,崇道,尊儒,誰又能說得清楚呢。”

“也是哈。”

風(fēng)鈴笙贊許地點了點頭。

緊接著,紅衣少女似是想起了什么一般:

“書生你明天就要去府城了吧?”

“正是。”

“本姑娘明日有事,就不去送你了。不過,書生......”

她撓了撓頭,原本漫不經(jīng)心的語氣凝重些許:

“珍重。”

沈言輕輕頷首:

“多謝。”

......

四月十九日清晨。

黑水河畔。

薄霧漸曦,金雞報曉。

一艘懸掛高字旗幟,平頭、方艄、平底、自身較寬、多桅多帆的內(nèi)河福船,正靜悄悄停泊在龍場縣外的水旱碼頭上。

這便是護送本縣童生去修文府參加府試的船舶。

由縣中出銀錢,龍場縣赫赫有名的淘金幫高龍頭出人出船,隨行掌舵的,甚至還是淘金幫內(nèi)水上經(jīng)驗最老的二當(dāng)家,從上到下,務(wù)求一個穩(wěn)妥!

而就在距離福船一步之遙的地方——

沈言與王寶和,柯彥,張修成這三位同樣報名府試的書院同窗一起,見到了并肩而行的高明揚兄弟。

許瑞身死。

他的遺物由沈言轉(zhuǎn)交給了其人家中,那位忠心耿耿的老仆,勞煩其代立一座衣冠冢。

至于按規(guī)定,需要互結(jié)保單的五名童生,終究還是由高明揚的親弟弟來補足上了空缺。

碼頭上。

沈言還同自童生試放榜日后,便許久未見的小公子謝承運打了個招呼。

這位衣著錦繡的小小少年“哼”了一聲,不過還是頗為有禮地抱拳回應(yīng)。

隨即,其人不太自信地說了句:

“本次府試,秀才案首,非我謝承運莫屬!”

沈言隨聲附和著點了下頭。

稍后。

拜會過幾位頗有交情、又并非書院出身的年輕學(xué)子,沈言輕舒了一口氣。

碼頭上只來了三十幾位童生。

童生試第二名的金文煥老先生,還有劉老縣丞家的那位年僅十一歲的幼子,都沒報名今年的修文府府試。

眾人也都心知肚明。

畢竟,這一老一少雖然在童生試中名列前茅。

可畢竟年歲與眾人有些差距,無法在圣人祭禮中充任樂舞生,想要在短短兩月之內(nèi),蓄滿一寸才氣,也的確頗有難度。

多做一年準(zhǔn)備,未見得就是壞事。

不多時。

龍場縣令盧鈺,老縣丞劉正南,本縣的主薄和典史,統(tǒng)領(lǐng)三班六房的張、趙捕頭,以及書院中的張、吳二先生,甚至還有一位閉門隱居,鮮少過問世事的林姓老舉人......

除了王夫子,縣中舉足輕重的人物,幾乎盡數(shù)到此!

盧縣令身著鴛鴦補繡的七品文官青袍,此刻神態(tài)鄭重。

其人拱手道:

“諸君俱是我縣英才,此去府城,自黑水河中,順流而下,也唯愿各位,此行但有一陣東風(fēng)起,便可如這大河浩蕩,一往無前!”

碼頭上一時轟然。

沈言隨著眾多本縣童生一起,連連拱手:

“學(xué)生何德何能......”

“諸位此刻,不必拘禮。”

盧鈺雙手虛按。

隨即,在這位龍場縣令的示意下,前來送行的各位師長和家中親眷,也不再顧忌,紛紛將自家的子侄學(xué)生喚到近前,或叮囑,或教訓(xùn)。

舉個例子的話。

高氏兄弟中,性格內(nèi)斂的弟弟由他那位老師領(lǐng)去,溫言囑托了幾句;高明揚高大少爺則他老子,淘金幫高龍頭從頭數(shù)落到腳——反正他又不是去考試的。

至于沈言這邊。

張子謙張先生囁嚅嘴唇道:

“老師在月底之前,定會去修文府中尋你。”

吳益隨之點頭,同樣壓低了聲音:

“師弟路上小心。”

少年向這既是書院先生,如今又成了自家?guī)熜值亩恍卸Y。

半晌。

在向盧縣令,與劉老縣丞這兩位長者辭行時。

老縣丞笑瞇瞇地捋著胡須:

“沈言啊,都說雛鳳清于老鳳聲,今日盧大人已然專美于前,你身為本縣童生案首,可有詩詞贈予我等,既能言志,又可以勉勵諸學(xué)子?”

看著老人飽含善意的期許目光,與盧縣令驟然亮起的雙眸。

沈言沉吟片刻。

稍后,少年點了點頭:

“確有一首絕句,或許可以。”

“哦?”

“賢侄請講。”

三人的對話聲雖不大。

可龍場縣令、縣丞與本縣童生案首的交談,又如何會無人在意?

而聽聞這位素有天生文曲星之名的本縣童生案首要作詩,還要以詩言志,且兼具勉勵諸學(xué)子之效。

碼頭上頃刻間寂靜下來。

道道目光匯聚于少年身上。

沈言深吸了一口氣。

隨即,他毫不猶豫,慨然吟誦了這一首《七絕》:

“孩兒立志出鄉(xiāng)關(guān),學(xué)不成名誓不還。”

“埋骨何須桑梓地,人生無處不青山。”

迎著眾人或驚愕,或震撼,或若有所思,或喜不自勝的表情,少年輕笑一聲:

“諸位,咱們該登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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