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內金碧輝煌的裝飾令蘇黎一陣恍惚，她怔愣愣地環顧四周，這是……若瀟閣？

蘇黎慢慢地低下頭，抬起手，看著自己明顯小了很多的雙手，不敢相信。慢慢撫上自己的臉，很平整，沒有被摔的血肉模糊，帶著溫熱的觸感讓蘇黎鼻子一酸，差點落淚。

“小殿下！”閣內的余白和素問聽到動靜，急忙忙地進來，看著一臉失魂落魄的蘇黎，十分擔心，“殿下這是怎么了，又夢魘了嗎？”

“余白……素問……你們……”蘇黎有些不可置信，“現在是什么時候？”

“殿下，現在已經酉時了。”余白回話，“殿下這幾日一直嗜睡，睡也睡不安穩，這是怎么了？”

素問上前幾步，拿帕子去擦蘇黎額上的汗滴，“小殿下怎么出了這么多汗？夢著什么了？別怕，娘娘和陛下在正殿呢……”

“給我一面鏡子！”蘇黎急著打斷了她的話，“快點！”

素問不明就里，但還是快步去妝臺取了一面銅鏡，然后走向蘇黎，遞給她。

蘇黎的手有些輕顫，接過銅鏡，鏡中的女孩子燦如春華，姣如秋月，眉彎楊柳，臉綻芙蓉，這不是自己八九歲的模樣嗎？

“小殿下？”見蘇黎呆呆地盯著銅鏡瞧，余白擔憂地喚了一聲。

蘇黎有些晃神，環顧了一圈內殿，突然把手中的銅鏡一扔，赤足單衣地朝外跑去。

“殿下！”

“殿下！”

余白和素問都驚了，急匆匆地在蘇黎奔出外閣之前把她抱住，“殿下這是怎么了，殿下別怕別怕，夢里都是假的……”素問急急地說著，想盡快把蘇黎哄住，別驚動了陛下和娘娘。

“阿姊……”蘇黎抓著素問的胳膊，聲音因焦急變得有些尖銳，“阿姊呢！？”

“小殿下在問三公主殿下嗎？三殿下去了宜妃娘娘宮里，前幾日三殿下借用了五皇子的硯臺和貢筆，現下去送還了，已經走了一會兒了，臨走之前還來看過小殿下，還說小殿下近日多眠驚夢，還遣人去太醫令那里討兩副安神藥。小殿下是又夢魘了吧，婢子去請太醫，然后派人去給陛下回話。”

聽著素問絮絮的話，蘇黎心中的驚慌漸漸平復了下來，身體也慢慢松弛了，緩了緩語氣，說道，“不用了，素問姑姑，我……本殿夢魘了，剛才有些嚇到了，緩一緩就好了。”

“小殿下別怕。”余白取了一柄白玉涼扇，輕輕地為蘇黎扇了兩下，“這個時節天氣愈發熱了，小殿下體弱，睡得不安穩，驚夢也常有，但夢里都是假的，殿下別信，婢子們都陪著殿下呢。”

“是呢。”素問輕拍著蘇黎的后背，安撫著她，“小殿下別怕，殿下是皇家貴胄、天命貴女，沒有什么妖魔鬼怪敢近殿下的身。”

“你們都出去。”蘇黎拍著素問的胳膊，示意她把自己放下來，“你們都去門外守著，等阿姊回來立刻回稟。”

“是。”兩人應聲，心中隱隱有些奇怪，卻不知道哪里奇怪。

等兩人出去并把門仔細掩上后，蘇黎強撐著的氣力仿佛一下子被抽盡了，猛地癱坐在地上。冰涼的地面終于讓蘇黎有了一絲歸屬感，淚水也隨即滑落。

我回來了，回到阿姊還沒有到祈朝入質的時候……

一切都還來得及……

陽光不知何時盡數散去，天色漸暗，微涼的晚風搖晃著來儀宮宮人手中的風燈，一盞盞的光，照亮了來儀宮的各個偏殿和閣樓，唯有正殿昏暗暗的，在外面燭火的映襯下，殿內的陳設仿佛都泛著冷光。

江晚喬依舊跪在地上，腰肢挺直，眸色低垂，膝間冰涼的刺痛感漸漸有些麻木，云寧帝一直未曾出聲，江晚喬明白，這是在讓自己反省自己的失言之罪。江晚喬已經做好了靜跪一晚的準備，正想開口請求云寧帝帶走自己的兩個女兒，別讓她們知道。

突然，云寧帝開口了，“起來吧，喚人進來掌燈。”

“是。”江晚喬跪謝，“臣妾失言，多謝陛下寬宥。”江晚喬想要站起，跪的太久，膝間一陣刺痛，猛的一晃。江晚喬本以為要御前失儀，自己的胳膊卻被穩穩地扶住。江晚喬抬頭，云寧帝臉色雖然憔悴，眸色卻很亮，“晚喬當心。”

“多謝陛下。”江晚喬站穩后，不著痕跡地掙開云寧帝的攙扶，“臣妾去喚人掌燈、傳膳。”

搖曳的燭光很快照亮了殿內的陳設，也照亮了江晚喬。

素問有條不紊地安置屏風，放置餐桌，一道道精美的菜肴很快地被宦官端了上來，按次序地依次擺放。

“阿昕和阿黎呢？”在放置膳食的間隙，江晚喬問道。

“回娘娘，三殿下去了宜妃娘娘的宮里，兩刻鐘前，宜妃娘娘遣人回話，說三殿下在她那里用膳了，現下還沒回來，來回話的宦官還送來了兩包安神藥，說是給小殿下的。”

“阿黎還是睡不安穩嗎？”江晚喬好看的眉目蹙起，“近日你們怎么照看的，小殿下怎么一連多日都驚夢不止！？”

“奴婢該死。”素問跪下，“都是奴婢沒有照顧好小殿下。”

江晚喬有些顧忌地看了一眼屏風后的云寧帝，開口道，“你先起來，近日陛下操勞多思，別驚了駕，本宮先去看看阿黎，若陛下問起，你就回本宮去了小廚房看顧參湯。”

“是。”素問趕緊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