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的日光透過斑駁的樹影躍動在雕花鏤空的窗欞之上,點點光斑映照在階前的絨毯之上舞動。
柔嬪的話音落下后,本就十分寂靜的錦水宮這下仿佛眾人的呼吸聲都減弱了幾分。
鐘若楠微微抬眸,看了一眼楚瀅,神色不明,但隨即便把目光投向了蘇黎,卻并沒有為之解圍的意思。
楚瀅本以為自己沒過腦子,沖口而出的話語會遭到鐘若楠的斥責,先是小心地覷了一眼鐘若楠的神色,緊接著便挺直了自己的腰肢,露出了一抹得意的笑容。
“難不成昭寧公主眼里并沒有我們這些人嗎?”
余白見屋內所有的目光都看向了這邊,倒是年紀尚小,她的臉色有些發白,悄悄地捏住了蘇黎的衣角,有些不知所措。
蘇黎不卑不亢地起身,狀似不解,“不知這位娘娘是……”
柔嬪身旁的侍婢立即開口,“我們主子是靜水居的柔嬪娘娘。”
“昭寧竟不知柔嬪娘娘有胸懷六宮之心,倒是昭寧眼拙了。”蘇黎神情不卑不亢,倒像是真的在懊惱,“是昭寧有眼不識泰山,不知娘娘的胸襟,這就向娘娘見禮。”
“你在胡言亂語一些什么!”柔嬪慌亂地站起身來,她豈敢受這一禮,也根本不敢再看鐘若楠的臉色。
“你竟然敢給本宮扣上大不敬的罪名,你居心何在!”
“柔嬪娘娘,昭寧哪里敢呢。”蘇黎向前一步,“昭寧所代表的是云寧向祁朝邦交的誠意,今日昭寧拜會的理應是祁朝后宮的主位,柔嬪娘娘今日指責昭寧禮數不周,昭寧私以為是祁朝后宮無主,柔嬪娘娘心系六宮,想讓在座的主子娘娘都同心同德,這才誤解了娘娘的意思,還請……”
“夠了!”
鐘若楠開口打斷了蘇黎的話,神色銳利地看向楚瀅。
楚瀅身形一晃,瞬間跪倒在地,不敢抬頭,“臣妾不敢,萬萬不敢有所二心啊,是她……是她顛倒黑白!娘娘……請娘娘明察……臣妾真的冤枉!”
“靜水居主位柔嬪,意圖攪擾兩國交好,于六宮之內挑撥是非,罰閉門自省三月,去寶辰宮抄錄經書靜心養性吧。”
“娘娘!臣妾不敢,臣妾冤枉!臣妾真的沒有……”楚瀅本想繼續辯駁,可是觸到鐘若楠的目光,卻慢慢噤了聲。
楚瀅的侍婢行了一禮,攙扶著自己失魂落魄的主子坐回了原位。
“好了,本宮也乏了。”鐘若楠將手中的珠串隨手交給侍立一旁的豆蔻。
“今日昭寧公主也拜會了本宮,若有缺什么少什么的地方,盡可以遣人來知會本宮,小孩子家家的,也不要拘束了自己,若底下人用的不好了也來稟告本宮一聲。陛下那里本宮也會為公主留心……”
說著話音頓了頓,“昭寧公主初來我朝,定要費心布置,本宮就不多留人了。”
“是。那就勞娘娘費心了。”蘇黎再次一禮。
“諸位姐妹也散了吧。”鐘若楠微微頷首,掃視左右,“昭寧初來宮中,各位姐妹也要多多照料。尤其是有皇子公主的姐妹,昭寧的殿閣就在誨書院旁,孩子們總會玩到一起的。”
“是。”
“昭寧多謝娘娘。”
錦水宮高墻之外是一棵郁郁的梧桐樹,茂盛的枝椏從墻頭一直伸展進錦水宮的院落。
“嘶~你擠我做什么。”
顧扶書穩穩地攀著腳下梧桐樹粗壯的枝干,一邊低聲朝身旁的沈淮瀾哈氣。“你往旁邊挪一點!”
“我這不是想看的清楚一些嗎。”沈淮瀾一臉無辜,離他遠了一點。
“鳥窩呢?”顧扶書一邊小心地站穩,一邊撥弄著兩旁的樹葉,“你不是說這上面有一窩小鳥嗷嗷待哺嗎?哪呢?你確定是沒有大鳥嗎?”
顧扶書一邊小心地朝梧桐樹枝干交叉的更高點看去,一邊不確定地詢問,“你確定是這棵樹嗎?天氣越來越冷了,若是沒有大鳥哺育,那得趕緊把鳥窩端下來。”
顧扶書見自己一口氣說了這么多,身旁都無人應聲,只一味地向宮里張望,不由地蹙起了眉。
“你在看什么?這可是內宮,你眼睛還想不想要了。”
“今天早晨有只貍奴跑進去了,小爺我怕她受欺負,所以才多留意了一下罷了。”沈淮瀾吊兒郎當地回了一句。
“什么?你不說是鳥兒嗎?現下又變成貍奴了……”
顧扶書并不是沒有腦子,瞬間就反應過來自己恐怕是被這個混子頭坑了。
心中不由地暗罵一聲。
這時,錦水宮微微嘈雜的聲音伴著宮妃曼妙的身影一起走了出來。
顧扶書自詡名門子弟,若不是被人慫恿,是斷斷做不出上樹此等有辱斯文的事情。
此時見宮中的貴人出來,面上有些慌亂地抓著沈淮瀾一起往下滑。
有些時候,越慌張就越會容易出錯。
“啪!”
兩聲悶響,瞬間驚動了錦水宮的內侍。
“什么人?”“快去看看!”
日常幽靜清雅的錦水宮今日變得格外地熱鬧嘈雜。
鐘若楠只覺得額角突突直跳。
她看著安安靜靜跪在院中的兩個少年,有些無奈地揮了揮手,示意內侍們不得無禮。
其余眾人分列兩旁,立在院中,看著今早一出又一出的鬧劇,有幸災樂禍的,有真心看熱鬧的,還有不明狀況的……
容妃慕千聲也被今晨一次又一次的狀況鬧得有些頭疼,見鐘若楠神色并不好,于是主動開口詢問。
“顧太傅和沈將軍家的公子,你們不在誨書院陪太子殿下溫書,來錦水宮做什么?”
蘇黎從妃嬪身后悄悄地探出個頭,還未看清是何狀況,就聽到,熟悉地,十分悠哉悠哉的語調。
“回娘娘的話,我和顧太傅的公子奉殿下之令來先皇后的殿宇來取東西,沒成想初初進入內宮竟然迷路了,還沖撞了各位娘娘,都是淮瀾的錯,還請娘娘寬恕。”
說著,還用手肘撞了撞身邊的顧扶書。
顧扶書心中一邊對他找的這個拙劣的借口十分無語,一邊又不得不應和他的話。
畢竟,上樹掏鳥窩這種事情,實在太有實體面,自己居然還真的信了他……
“還請娘娘寬恕。”
“遣人去誨書院把太子殿下請過來。”
鐘若楠揉了揉眉心,“內宮禁地,外男無旨不得擅入,你們可持有令箭?”
許是覺得自己的語氣太過生硬,微微緩了緩。
“將太子殿下的印信先拿過來給本宮一觀,之后,念你們是初犯,又是殿下身邊的伴讀,此事待殿下過來之后,本宮問詢了他,再做打算。”
微微停頓了一會,“至于會不會稟告陛下,就看你們幾個的說辭是否一致了。”
顧扶書心如擂鼓,自小端方雅正的他,根本不會說謊,也不知如何抬頭辯解一二。
至于印信,自然是沒有的……
而他身旁的沈淮瀾余光卻掃過了蘇黎那里,少女似乎已經認出了他,神情微微有些驚訝,一雙鹿眼含著水光,粉白色的裙裝格外出挑,更像一只不諳世事的貍奴。
今日陽光明媚,微風乍起,意外從不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