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大夢誰先覺
- 我真不是絕世兇魔
- 述律林牙
- 2031字
- 2025-01-19 18:17:03
阿雀細細打量著自家的小師弟,越看越是歡喜。察覺到師父目光掃來,便扭過頭去不理自家沒正形的師父。
李老道隨意拋起被摩挲的光滑已經看不清花紋字樣的銅錢,左手掐算著什么。
“師父!”
李老道回過神,笑問道:“何事?”
阿雀嘟嘴,嘟嘟囔囔了一陣,終于還是好奇壓過了不滿,
“我問。您給小師弟用的是什么術法,您怎么沒教過我?”
李老道收起銅錢,也不管地上土塵草屑,掀起深藍又灰撲撲的道袍,隨意坐下去。
“這是本門不傳之秘,想學?”
阿雀興奮點點頭。
“師父!阿雀,想學!”
據師父說,自家師門的這一秘法,專門用于收徒,歷代十個祖師里,有六個都是被前代的祖師施了術法,從各行各業斷卻塵緣,投入命修法門。
若是學了這術法,到處看見好苗子便可以收入囊中……將來開宗立派,叫個什么名字好呢?
李老道搖搖頭,笑著轉過身,面上滿是促狹,眼底卻閃過一絲落寞。
“不教!”
“師父!”
李老道微笑。
“命修一途,千變萬化,唯有一個原則不變。越是高深的法門,都有它的代價。”
“你若學了這法子……今夜便爬來一只老鼠,趁你睡覺將你面目啃的亂七八糟,變成江南有名的丑八怪,你可愿意?”
阿雀搖搖頭,沉思片刻,忽地反應過來,師父又在嚇唬自己!
阿雀大怒,起身伸手,試圖揪住李老道的白須。
李老道不避不閃,笑吟吟看著徒弟朝自己撲來。
黃昏里一陣秋風吹過,樹梢的落葉正好落下。落葉打著旋飄搖,輕輕落下一塊碎屑。
碎屑比落葉飛的更快,在空中漫無目的地飛行。
忽地,另一陣微風吹來,碎屑竟是忽然變了方向!
阿雀只覺得右眼一花,似乎進了什么東西,只好收手回來,揉開眼中的雜物。
“師父!你又欺負弟子!”
李老道攤手聳肩,再不理會阿雀,專心致志看著陳止盤坐在那一處。
阿雀看著自己和師父之間的距離,不由得嘆了口氣。
根據她的經驗,這短短的幾步之中,會遭遇包括但不限于被莫名其妙的東西絆倒,小腿抽筋,肚子絞痛,天上撇下一泡鳥糞,頭上的樹枝忽然斷開……
阿雀長嘆一聲,話本果然都是騙人的。書里的老道士都是偏疼自己的小徒弟,可以讓小徒弟騎在頭上拔胡須……
為什么到了自己這里就變了呢?
師徒二人散坐在林中,良久一陣沉默。
日落西山,若是遠處的羅橋鎮還有人活著的話……此刻應該有炊煙升起。
李老道忽地挑起話頭。
“阿雀?”
阿雀扭過頭不答。
李老道無奈一笑,輕聲道:
“我有事要做,便不再久留了。推算命數,你師弟不久怕不是要去你家一遭……你這幾日便留在他身邊護道罷。”
“千萬記著,你師弟是命修的天才,只消身邊的人情緒波動劇烈,便能知曉他人的心意……你若是不想被發覺你那些小心思,自當謹慎一些。”
“等到你師弟醒來,他便只覺得自己做了一夢,你是他夢中的師姐,而我是他夢中的師傅。至于他所夢中所得所知……他若是愿說,那便隨他,若是他守口如瓶……你也千萬不可逼問。”
李道長望著面容時不時抽動,神色掙扎卻睜不開眼的陳止,莫名怔住一剎。
有些事情做下去,究竟是對是錯?
阿雀知道師父在說正事,不敢再耍小性子,點頭稱是。
“對了,師父,你說師弟還是個仆役,要不……我去給師弟贖身?”
李老道面色一沉,嚴肅道:“你師弟的主人,你對他絕不可有半點輕慢……你好歹也是四品的命修,等見了他便自然知曉緣由。”
“切記!切記!”
阿雀點頭。
“對了,師父,你吩咐我收來的那白蛛,可以送給師弟防身么?”
李老道頷首。
“隨你。”
門下算上新入門的陳止,不過六個弟子。可唯有這排行第五的弟子最是不像命修,也最得他心。命修的陰險心思一個不沾,反倒如武夫一般率真直爽。
李老道背起青竹卦招,足下骯臟破爛十方鞋踩著落葉遠去。
阿雀鼻頭一酸。
雖說自家師父老沒正形,為老不尊,可從小受他教導關愛,比起冰冷不堪只有少許溫情的家里……到底還是多了一些溫暖。
“師父!今年十月,你還來家吃飯么?”
李老道頓住,隨即向前行去。蒼老的聲音雖滿是落拓意境,卻難以掩蓋那不知何處來的悲涼。
“命數有定,若是命數到了,我便在那里。若是命數不到,我便不在那里……我等命修的命數都是一介浮萍,又如何說的準?隨緣便是!”
那一襲道袍愈發迅捷,青竹卦招挑著落日緩緩遠去,再無一絲留戀。
阿雀轉過身,揩去臉上的淚痕。
落日徹底沉入山下,天地一片漆黑。
阿雀從腰間摸出一個火折子,輕輕一吹,燃起了一簇火苗。
火苗映照著人影在樹上不斷晃動,時不時將帶有濕氣的枯枝敗葉燒出噼啪聲。
盤腿坐下的陳止面上的掙扎愈發劇烈,嘴唇微微翕張。
一聲悶哼響起,阿雀循聲看去,連忙沖上前扶住陳止。
陳止輕咳兩聲,緩緩睜開雙目。那夢境實在太過真實,其中的消息又太過震撼。夢中數十年的光陰仿佛被封存在腦海的某一處,只待在某一個需要它的時刻再蘇醒。
陳止看清將自己抱在懷里的鵝黃身影,試探性地喊了一句:
“五師姐?”
阿雀大喜,欣然一笑。
“小師弟,你醒了?要不要喝水,還是先吃些點心?”
“對了,小師弟,你是哪里人?名字叫什么?”
陳止尷尬看著手舞足蹈的五師姐,輕聲道:
“師姐,要不先讓我站起來?”
阿雀看著懷中的年輕男子,不由得有些羞澀,才反應過來自己有些過于激動了。
阿雀扶著陳止緩緩起身,腿上的酸麻立時將陳止從夢境的余味里拉回荒誕的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