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神佑拋出的丹藥,正是司天監研制,朝廷配發的人參虎血丸。
高神佑境界不足,多服此丸氣血于經脈涌動,只會有過度運行,氣血爆體的風險,故而在搏命之時,高神佑還是留了幾丸下來。
江遜躍起,拈過丹藥入口。
周身……沒有反應!
是補藥是毒藥你好歹吱一聲啊……總不能因為體質太強導致補藥也沒用了吧……
江遜氣的面上微紅,高神佑只道是人參虎血丸起了效果,虛弱倚在壁上,忍著傷勢盡力呼道:
“氣血從丹田生發,先行任脈,任脈主血,自關元穴經過風府、大椎、命門三穴直沖天靈轉化為氣,再氣行督脈。走巨闕、中庭、膻中三穴,直至會陰穴,然后導引回任脈歸入氣海!”
江遜:……
他前世是愛看點武俠小說,但對穴位的認知百分之八十的認識來自于眼保健操,高神佑丟過來這許多名詞,精準命中了他廣大的知識盲區……
“巨闕在哪里,中堂又在哪里?風府……”
高侍衛吼完一串話,牽動了傷勢,正在默默修養中,聽聞江遜的一問,一口氣血提上來險些走岔。
這何止是沒習武修行過,這和一無所知有什么區別?
高神佑扶胸沉思,想了半天,看著眼前上躥下跳的少年,終于繃不住了……就這種體質稍微亂練一下也死不了的吧……
應該是這樣的吧……
高神佑下定決心,調息片刻喊道:
“從小腹找到一股暖流,用心控制它從背后往上爬,在感覺有阻塞就在脊骨處的氣穴里停一停,經過頭頂到身前向下運氣,有阻礙就同樣停一停,最后從繞回小腹就算是成了第一個周天。”
江遜:雖然之前本來修行者和武夫都打不過我,但現在連基本的濾鏡也沒了是怎么回事……
你要早說這么竄不就得了嗎。。。
江遜無比煩躁揮手,一股勁風將身邊似乎無窮無盡的劇毒小黑蛛壓扁吹走。
丹田,一股暖流,轉一圈……轟!
澎湃的氣血從周身爆發,全身的筋骨皮肉仿佛被洗過一遍,全身上下……沒有雜質排出。
高神佑瞠目結舌。
這特么是第一次?
我三品巔峰的氣血沒你第一次修行外溢出來的氣血高?!
六維拉滿,悟性拉滿,體質拉滿,無形中造成了許多誤會。
原本卡住武夫練氣的經脈雜質阻礙根本不存在,可以暫時儲存積攢氣血的穴位也沒有用上,只簡簡單單一運轉便成功修出氣血。
原本高神佑只是想讓江遜用文火烤……
然后江遜化身成了噴火兵。
江遜神清氣爽,微笑平淡道:“多謝了!”
江遜右手拈劍指,指尖的氣血凝成熾熱氣息,輕輕一揮十數丈已經被控制尺寸了的血焰……無數的小黑蛛便徹底灰飛煙滅,變作一縷黑煙!
黑蛛越來越少,終于徹底消失。
楊震扶著高神佑站起,兩人此刻終于安下心來。
兩人險死還生,此刻放下心來終于有心思聞到小鎮內的腥臭味道。
世界寂靜無比,蛛網之下,千無一存!
不論是飛鳥還是家禽,都與小鎮的居民一般,化為膿血,凝成精氣。
楊震望著周遭,無力頹然,可轉念一想,便又抖擻精神。
天下的事情有些時候糟糕到了幾乎慘痛和難以收拾的地步……然而總歸要有人去以仁義和法治整頓。
江南腐爛到了這樣的地步,可國家在司天監變革之下,已經從天啟六年的眾多災殃里恢復強盛,只要國家強盛,總有法子鏟除毒瘤。
話雖如此說,可本朝的復興,江南的清肅,總不能等著時間自己過去……若清肅江南有犧牲者,愿從楊震始!
楊震壓住胸中痛楚,扶著高神佑,隨著江遜向外走去。
……
行出羅橋鎮,終于聽見除了腳步聲以外的第一聲來自別的活物的動靜。
三人都不自覺仰頭望天,視線隨南飛雁陣而去。
無聲的壓抑。
羅橋鎮死一般的寂靜,或者說已經死到寂靜……那種人禍的壓抑感并不是可以依靠修為或者武力化解。
物傷其類,蓋莫若是。
此刻一群雁陣成行,時不時啼叫兩聲,三人心上的抑郁才終于有所消解。
高神佑服下療傷藥,此刻已是能獨立行走。
江遜袖手凝望,沉默不語。
到底楊震還是同那些每日陰郁或者性格古怪的人待過一些日子,知道與慣于沉默的人交流,還是要主動一些提出話茬。
“江公子,我記得你身邊還有一個童仆,他名字叫什么?”
“陳止。”江遜沉默一霎,似乎覺得介紹阿止的名字是一個很重要的事情。
“陳皮的陳,停止的止。”
楊震心下微動,淡漠寡言,除了殺人的時候話才多些的江公子,似乎在聊起那名叫陳止的童仆時話便稍稍多了一些。
“那他現下在何處?”
江遜言簡意賅答道:“鎮中蛛絲有毒,我留他在前頭藏著。”
楊震明白,眼下江遜正是要前去接回自家童仆。
“江公子是何處人士?”
“……”
江遜沉默,這個問題不好回答。
“南直隸。”
原身醒來就在舊南直隸京外的太祖陵外,這么答倒也不算錯。
至于西北的那個圣火壇……罷了,就當做與自己無涉罷了。
楊震還想再問,卻發現江遜皺眉,凝望不遠處的山坳眉頭緊蹙。
山坳處,一群土兵與一個都頭打扮的漢子圍簇在一處坐著。
江遜目光細細掃過,心下慌亂起來。
阿止原本在此處歇息,可此時卻不見了人影,究竟是去了何處?
江遜顧不得身邊兩人,左足一蹬,轉瞬閃身直至山前!
眾土兵還兀自在山坳烤火。三三兩兩散坐,唯有那都頭模樣的漢子起身,卻什么也來不及做,便被那突如其來的白影制住。
雷都頭瑟瑟發抖,眼前這白袍少年方才沒有氣血波動和靈氣波動,卻一瞬間右手已掐在自己咽喉上制住自己,他又哪里敢放肆?
江遜冷聲問道:
“你是何人?”
“小人……小人是這崇林縣的都頭,雷勝。”
“你來此做什么?”
“龔縣尊吩咐,此處有妖道為禍,教我等在此等候司天監的術士老爺們。”
“你可曾見過一個十幾歲的童仆,清秀瘦高,穿著一身青布衣服的?”
雷都頭只覺得喉頭那只白嫩卻如鐵鉗的手愈發收緊,求饒道:
“公子!我也不知,我來此地歇息,只見過一個舉著青竹卦招的老道正好離去,實在未曾見過公子說的童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