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漫步在街道上,準(zhǔn)備去學(xué)堂接四妹。
“哎,你聽說了嗎?大三元沒了!”
一個尖細(xì)的聲音陡然鉆進林清的耳中,他下意識放慢了腳步。
“啊?怎么回事?難道是秦家得罪人了?”另一個聲音滿是驚訝。
“你可別瞎猜了,在這蒼梧縣,秦家那可是龐然大物,誰能輕易得罪他們?”
“那到底為啥?急死我了!”
“是秦家的大公子秦軻,不讓他父親再經(jīng)營大三元了。”
“這又是因為什么?大三元可是日進斗金!”
那人左右張望了一番,見周圍沒人注意,才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說:“聽說啊,就因為他是秦家公子,啟元武館才沒收他做弟子。”
眾人先是一愣,隨后若有所思,紛紛暗自點頭。
是啊,武館要是成了某個勢力的保護傘,那后果不堪設(shè)想,換做自己是武館的師傅,怕是也會這么做。
“也不是所有人都有學(xué)武的天賦,每年進武館的人那么多,真正能成為高手的又有幾個?”有人感慨道。
“話是這么說,可聽說秦軻那孩子天賦還不錯呢。”
“到底是真是假,過幾天就見分曉了。”
林清默默聽著他們的交談,起初還饒有興致,可后面漸漸變成了家長里短的瑣碎事兒,他便沒了興趣,抬腳準(zhǔn)備離開。
秦軻真有那么大能耐,能說服他老爹放棄大三元?
這賭場可是塊人人垂涎的肥肉,不知道多少雙眼睛盯著呢,一旦秦家退出,其他家族肯定會蜂擁而上。
不過,這畢竟是秦家的家務(wù)事,輪不到他一個外人插手。
只是,師傅那邊也沒提收秦軻為徒的事兒。
這里面到底有什么門道,林清一時也琢磨不透,只能在心中暗自揣測。
“清哥,去哪兒啊?”
正走著,林清的耳邊忽然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他轉(zhuǎn)頭一看,竟是秦軻,真是說曹操曹操到。
不過秦軻的臉色顯得十分疲憊,神色有些萎靡。
“準(zhǔn)備去學(xué)堂接四妹。秦兄,聽說秦家要關(guān)掉大三元,這是真的嗎?”
林清有些好奇,開口問道。
“邊走邊說吧。”
兩人慢慢放慢了腳步,距離四妹放學(xué)還有些許時辰,正好有時間聊幾句。
“清哥,你覺得大三元是個怎樣的地方?”
秦軻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道。
林清眉頭微皺,沉吟片刻后說道:“賭場和欺詐沒什么區(qū)別,莊家總能掌控局面,黑白只是一念之間,輸贏皆由他們決定。”
“是啊,賺的就是黑心錢,甚至還專門設(shè)局坑蒙拐騙,收割那些不明真相的人。”
秦軻輕嘆一聲,目光復(fù)雜。
見林清不再接話,秦軻自顧自地繼續(xù)說:“我現(xiàn)在日子過得還算舒適,都是家父年輕時拼來的基業(yè)。
我知道不能端起碗吃飯,放下碗罵娘,但從眼下看,繼續(xù)經(jīng)營大三元,恐怕會對我們家族的未來產(chǎn)生不小的影響。”
他頓了頓,語氣更為沉重:“說句心里話,秦家雖然表面光鮮,一旦碰到真正有‘實權(quán)’的人,不得不低頭。自古以來,民不與官斗,哪怕是商人,也是民。”
“當(dāng)然,這只是其中一個方面。”秦軻的語氣漸漸低沉,神色間透著幾分憂慮,“另外一個原因,便是賭場帶來的災(zāi)禍。”
“我小時候見過一個老實人,從不沾賭,卻被幾個損友連哄帶騙拉進了賭場。
剛開始幾把,運氣好贏了些銀錢。這一下,心里那貪念就起來了,想著不勞而獲。
人一旦沾上賭癮,就像掉進了迷魂陣,越陷越深。之前贏的不但要還回去,還得把家底賠光,最后落得個窮困潦倒的下場。”
他頓了頓,目光微微黯淡,“這種事在賭場里多得很,一樁接一樁。你說,天天干這種缺德事,能不影響自家福運嗎?
老話說‘積善之家,必有余慶;積不善之家,必有余殃’,因果循環(huán),報應(yīng)不爽。
清哥,你可能不知道,我在家排行老九。”
“第九個?”林清愣了一下。
“嗯。”秦軻苦笑,“其他的八個兄弟姐妹,從未有一個活過三歲,我命硬,活到了現(xiàn)在。”
他低頭,不自覺地停頓了一下,“父親曾為此不斷納妾,想為家里多添些子嗣,結(jié)果無一例外,都與往常一樣——早夭。”
“家里為了這事,費了不少心思。
找了好些有名的風(fēng)水先生,各種法子都試過,把家里折騰了個遍,可一點用都沒有。
最后,父親也只能無奈接受,放棄那些沒用的嘗試。”
林清靜靜地聽著,秦軻的聲音愈發(fā)低沉:“我自己也不甘心,有空就翻看風(fēng)水相關(guān)的書籍,本想著能找到解決辦法。
可這風(fēng)水之術(shù)太復(fù)雜了,沒有師傅教,光靠自己看,那些門道根本弄不明白。”
“所以你選擇了進入武館?”林清問道。
秦軻點了點頭,“是的。開始只是想著強身健體,能多活幾年,沒想到進得很快,甚至還挺順利。”
他頓了頓,聲音里有些不甘,“也許,這對我來說,真是唯一的機會。雖然父親疼惜那些財富,但他更怕的是自己家族斷絕香火,最終還是選擇了保留后代。”
把這些藏在心里多年的事一股腦說出來,秦軻感覺像從黑暗里走了出來,渾身輕松,好像卸下了一直壓在身上的重?fù)?dān)。
“可是……”
林清話到嘴邊,又猶豫了,他實在不想打擊好兄弟的積極性。
“只是洪師還沒答應(yīng)收我為徒。”
秦軻像是猜到了林清的心思,自己把話說了出來。
林清點點頭,他要說的正是這件事。
“這又如何?”秦軻笑了笑,眼中沒有絲毫失望,“只要大三元順利關(guān)閉,父親再知道真相又能怎樣?他再怎么想,也不可能重新開張。
即使他愿意,其他人也不見得會同意。”
他的話語中帶著一絲灑脫,仿佛已經(jīng)做好了即便無法成為正式弟子的準(zhǔn)備。
林清微微一愣,秦軻的眼神中那股沉穩(wěn)與冷靜讓他刮目相看。
“清哥,幾日不見,你的修為如何了?”
林清故意將自己的境界壓低,輕聲回應(yīng):“還在強化臟腑。”
秦軻笑了笑,似乎并不意外,“那可得加緊了,我感覺不出半個月也能突破到武者第三階段。”
“行!等你突破了,我可得好好宰你一頓,不醉不歸!”
“樂意至極,等我好消息。”秦軻信心滿滿,眼中閃爍著自信的光芒。
兩人一路交談,不知不覺便來到了啟智齋。
這所學(xué)堂是蒼梧縣內(nèi)唯一的一所,院內(nèi)書聲朗朗,孩子們正在老師的引導(dǎo)下,靜心誦讀。
“清哥,那我就先離開了。等忙完手頭的事,一定請清哥到家里來敘敘舊,品嘗家廚的手藝。”
秦軻透過圍墻,瞧見學(xué)堂里的人開始陸陸續(xù)續(xù)往外走,便開口說道。
“沒問題!等你得空,也一定來我家嘗嘗我的廚藝,到時候可別嫌簡陋。”
林清笑著回應(yīng),眼中滿是熱忱。
“一言為定!”
秦軻爽朗地應(yīng)下,而后轉(zhuǎn)身匆匆離去。
望著他漸行漸遠(yuǎn)的背影,林清心中忽然涌起一絲疑惑,總覺得秦軻像是在刻意躲著什么人。
不久后,放學(xué)的學(xué)子們接連走出院子。就在這時,一位白胡子老者快步上前,一把抓住了林清。
“小友,方才離去的那人,可是秦軻?”老者的目光銳利如劍。
“老人家,我不太清楚。他方才不小心撞到我,跟我道了歉就走了。”
林清心中一驚,面上卻不動聲色。
“哼,肯定是這小子!”
老者的眼中瞬間燃起怒火,仿佛下一秒就要噴發(fā)出來,那模樣好似與秦軻有著不共戴天之仇。
林清心中暗自松了口氣,暗想幸好沒有直接承認(rèn)與秦軻認(rèn)識。
“老人家,秦軻到底怎么得罪了您?”林清有些好奇地問道。
“沒什么。”老者冷冷地回了一句,便轉(zhuǎn)身快步走進學(xué)堂。
“宋夫子好!”
隨著一聲聲問候,學(xué)堂里的高年級學(xué)生陸續(xù)走了過來,宋夫子微微點頭示意,待人進了學(xué)堂后,林清走上前,攔住了一位學(xué)生。
“這位仁兄,冒昧問一下,為何宋夫子聽到秦軻的名字,會如此生氣?”
那學(xué)生打量了林清一眼,似乎在權(quán)衡是否該開口,“你是新來的吧?”
“正是,還望兄臺解惑。”
“那你可得小心了,千萬別在宋夫子面前提秦軻。”
學(xué)生神色一正,壓低聲音道,“秦軻當(dāng)年曾做過一件事,宋夫子至今無法釋懷。
那小子當(dāng)年將一本淫穢書籍悄悄藏在夫子的教案中,不巧被宋夫子的夫人發(fā)現(xiàn),聽說夫子為此還吃了不少苦頭。”
“雖說秦軻此舉實在不妥,但不得不承認(rèn),那書上的內(nèi)容……咳咳,描繪得極為生動,我從未見過如此……罷了罷了,我是說,我也就見過這么一回。”
那學(xué)生意識到自己言語有些失當(dāng),趕忙收口,神色慌張。
林清還想再追問些什么,可那學(xué)生卻像是怕惹上麻煩,匆匆忙忙地快步離開了。
不就是看點18+的作品,至于這樣嗎。
林清等了片刻,發(fā)現(xiàn)和四妹年紀(jì)相仿的孩子們早已離開了學(xué)堂。心中不免生出一絲疑慮,便走進學(xué)堂尋找她。
一進門,就看到有一座雕像,一個孩子手里捧著書籍,頭上有幾只鳥在盤旋。
“嗯,寓意挺深!”
林清微微一笑,不敢過多評判。
轉(zhuǎn)個彎,便見到林玉兒正專心致志地讀書,神情認(rèn)真,仿佛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林清不由自主地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看來四妹還是個好學(xué)的孩子。
在她旁邊坐著的正是剛才見過的宋夫子,正耐心地引導(dǎo)她讀書。
“跟我讀:人之初,性本善。”宋夫子微笑著引導(dǎo)。
林玉兒抬起頭,歪著腦袋認(rèn)真思索,突然開口:“人跟豬,鉆狗圈。”
宋夫子的眼睛瞪大了,“什么鉆狗圈?不對,是人之初,性本善。”
玉兒:“人之豬,性本善。”
宋夫子:“人之初……”
玉兒:“人跟豬……”
宋夫子的耐心似乎已經(jīng)到了極限,他揮了揮手,“好了好了,你回家吧,今天的課就到這里。”
“明天還來嗎?”玉兒看著夫子,眼睛亮晶晶的問道。
“來,明天教你寫字。”宋夫子無奈地笑了笑,似乎在盡量壓抑自己的怒氣,讀書不行,練字總行了吧。
“好的,夫子再見!”
林玉兒脆聲回應(yīng),轉(zhuǎn)身便瞧見了站在不遠(yuǎn)處的林清,臉上瞬間綻放出燦爛的笑容,一對可愛的酒窩若隱若現(xiàn)。
“三哥!”
她歡呼著飛奔過來,一頭撲進林清懷里。
雖說方才兩人尚有一段距離,但林玉兒那獨特的跟讀內(nèi)容,林清卻聽得清清楚楚。
他心中暗自思忖,看來四妹在讀書識字這方面,怕是天賦欠佳。
“玉兒,在學(xué)堂里開心嗎?”
林清輕聲問道。
“開心!”
林玉兒用力點頭,眼中滿是歡喜。
“那明天還來嗎?”
“來!”林玉兒重重點頭,語氣堅定。
瞧著小妹這般好學(xué)的模樣,林清實在不忍心打擊她的積極性,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只是微笑著摸了摸她的頭。
天剛黑,顧婉晴從洪府回到家中,臉上帶著一絲愉悅的神色。她輕聲走進屋內(nèi),林清便迎了上去。
“娘子,今天怎么樣?”林清關(guān)切地問。
顧婉晴嘴角微微上揚,微笑著點頭說道:“今日真是收獲滿滿,二位師娘對我關(guān)懷備至。
大師娘手把手教我刺繡,針法繁復(fù),卻極有耐心。
二師娘更是打算明日教我一些拳腳功夫,好用來防身。”
自從被林家掃地出門,歷經(jīng)人情冷暖,顧婉晴已經(jīng)許久沒有感受過來自長輩這般真摯的關(guān)愛,這讓她心里滿是溫暖。
“二師娘?還會拳腳功夫?”
林清微微瞪大了眼睛,滿臉吃驚。
回想起與二師娘的幾次接觸,言談舉止間皆是溫婉柔和,實在難以將她與拳腳功夫聯(lián)系起來。
“二師娘還想讓玉兒也跟著去府上。”顧婉晴說道,其實二師娘還有一句話——讀書有什么用。
只不過顧婉晴沒敢說。
林清思索了一下,后面可能還真有這種可能。
顧婉晴點點頭:“對了,我從洪府出來的時候,五師姐好像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