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再往前五里就是薊州了。咱們是不是先歇一會。”
“五里嗎？那就去薊州歇息。”
一行四人，薊州維安分部的郎中鄭三元，另有火警緝盜所骨干李巖、城市管理所骨干張邦彥、環(huán)衛(wèi)所骨干陳新。
陳新當(dāng)年帶著老婆孩子打遼東逃難到京城，靠著要飯活著。
他到現(xiàn)在依然記得那個目光深邃的年輕人。
是他給了他們一家人買了一筐的饅頭，又給了他一些銀兩，給了他們一家人在京城活下去的希望。
那會他還告訴自己朝廷不會不管自己。
果然沒多久五城兵馬司就開始招人，陳新有幸應(yīng)聘上環(huán)衛(wèi)的崗位。
一天工資足夠一家人吃飽。
他努力的工作，上司看他勤奮用心，薊州開分部，馬上給他升了一檔。
只要薊州分部成立，他就是薊州環(huán)衛(wèi)所的老大，手底下至少管著兩百多號人。
他非常的感謝那個年輕人，但是他再也沒見過他。
哪怕他多方打聽，始終找不到人。
他心中始終堅信，有緣一定還有見面的一天。
幾個人悠悠的走進薊州。
瞬間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整個城市的街道顯得異常寂靜。
往日熱鬧的集市上空無一人。
“大人，這不對勁啊。都說薊州繁華可比肩大的府州，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鄭三元臉色陰沉。
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薊州的商民竟然采取如此極端的方法--罷市。
很明顯，這場罷市并非是一時沖動，而是經(jīng)過精心策劃與組織的結(jié)果。
這里面有沒有官員參與其中他不知道。
但是仔細(xì)想想又覺得不可能，哪個不怕死的敢如此做，不怕掉了腦袋嗎。
“去府衙！”
賀知章得知維安部的人來到，匆忙跑去迎接。
“有失遠(yuǎn)迎，恕罪贖罪。”
鄭三元笑呵呵的回禮。
“賀大人公務(wù)繁忙，是我等來的突然，未提前通知，該說恕罪是我們啊。”
兩人客氣兩句，賀知章親自引幾人走進府衙。
鄭三元悄無聲息的觀察著賀知章，他發(fā)現(xiàn)賀知章愁眉苦臉，心事重重的樣子。
幾人落座，小吏上茶。
“鄭大人一路辛苦。”
“當(dāng)不得辛苦二字。倒是賀大人臉上寫滿了憂愁。”
“如何不愁啊。你們看看。”
賀知章從案幾上拿起一個小冊子遞了過來。
“這是薊州商戶聯(lián)名的《陳情表》。”
鄭三元翻開，扉頁上赫然寫著四個大字：“民力已竭”。
“我也知道如今國庫空虛，朝廷開啟商稅目的是增加財政收入。
但是民眾可不這么想，他們以為是朝廷又開始收礦稅。
你也知道，以前朝廷下來的人，征稅的過程中行為令人生畏，老百姓這是怕了，生怕收稅的借機敲詐勒索，這不寫了這個《陳情表》。
鄭大人，不瞞你說，我也是愁啊。”
他又拿起維安部加急的《征收商稅銀扎》，朱批“延誤者革職查辦”七個大字刺的他眼眶生疼。
鄭三元點點頭，表示理解。
“賀大人，情況鄭某來的時候已經(jīng)看到了。民眾的情緒很激烈，已經(jīng)到了如此的地步。收取商稅的事情不著急。
罷市的影響實在太大，長此以往，普通市民的生活會陷入極度的頓困。
物價飛漲、糧食短缺、生計無著.........
賀大人，這樣下去是要鬧成民變的！”
“賀某焉能不知。”
“不知道賀大人可有什么好的方法？”
“賀某正想召集薊州的主要鄉(xiāng)紳，坐下來好好商討。”
鄭三元點點頭，目前看來只能先依著此方法，若還是不成，就得另想辦法。
他也不想坐以待斃。
朝廷派他下來就是要打開局面的，如今部門還沒成立，就生出如此事端，怎么能不讓他惱火。
但是人生地不熟的，一切都得慢慢來。
“賀大人，鄭某有個不情之請。”
“鄭大人客氣，你說。”
“與鄉(xiāng)紳商討之事，鄭某需要參加。”
“這是自然。”
“多謝大人。”
“客氣。”
“賀大人，不知道維安部的辦公地點是否已經(jīng)安排？”
“已經(jīng)安排，黃師爺，黃師爺！”
賀知章喊了兩嗓子，師爺黃得功走進來。
“黃師爺，這位是維安部的鄭大人，你帶他們?nèi)マk公地點熟悉熟悉。另外去安排一桌子好菜，中午我要好好宴請鄭大人。”
鄭三元起身，幾個人跟著黃師爺來到離府衙不遠(yuǎn)的一處三進的院子。
幾個人在黃師爺?shù)膸ьI(lǐng)下轉(zhuǎn)了一圈。
黃師爺見幾人比較滿意，便找理由先行告辭。
“大人，這薊州罷市，必然是有預(yù)謀有組織的行為，不若讓錦衣衛(wèi)來查一查。抓幾個發(fā)起人，他們必定都要老實。”張邦彥惡狠狠道。
鄭三元搖頭：“不行的，既然他們敢如此做，就已經(jīng)做好了對抗的準(zhǔn)備，貿(mào)然使用強硬手段，必定會適得其反，一旦激起民變，你我都不會有好下場。”
“大人，接下來咱們要怎么做？”陳新問道。
鄭三元背著手來回的踱步。
思慮半晌，他站定腳步。
“李巖，你去街面上轉(zhuǎn)轉(zhuǎn)，找些地痞打聽打聽情況，該使銀子不要吝嗇。”
“張邦彥，你去找點人，先把這院子里里外外收拾一遍，順便把幾個部門都規(guī)劃出來。”
“陳新，你可以走遠(yuǎn)一點，找偏僻的鄉(xiāng)下去招人。先把環(huán)衛(wèi)的事做了，也是讓他們看看咱們可不是只會收錢。”
三人分頭行動。
鄭三元開始沉思起來。
賀知章到底有沒有參與其中。
他也清楚，地方官員的政績考核與稅收完成情況密切相關(guān)。
未完成稅收任務(wù)可能被問責(zé)，甚至罷官。
但是，罷市可能引發(fā)的民變，導(dǎo)致社會動蕩，同樣會影響官員仕途。
他賀知章不是不清楚，除非........
鄭三元被自己的這個大膽的想法嚇了一跳。
如果賀知章參與其中，那接下來的工作困難重重，不采取強制措施怕是不成了。
他最不希望走到那一步。
想到這里，他翻開包裹，將筆墨紙硯拿出來。
一邊研磨一邊思考。
待磨研完，他也思考清楚。
下筆如有神，洋洋散散的一片奏疏就已完成。
接下來他又給林汝翥寫了一封密信。
“張邦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