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不好拉,不好拉。”朱自洪猴急馬急的闖了進來。
正要喝茶的武進伯朱天爵嚇了一跳。
一個不小心,被滾燙的茶水燙到了嘴唇。
嘶!
朱天爵將茶杯扔在桌上,沒好氣的嚷道,
“你他娘的,嚇你爹一跳。咋咋呼呼的可怎么好。
老子怎么生你這么一個毛躁的兒子。
一點也不像你老子淡定。”
朱自洪現在哪里顧得上那些啊。
“爹,五城兵馬司開始全城收稅了。
估摸著明天就能收到咱們家的鋪子,爹你是不是找陛下說道說道。”
“咋的,陛下真要開始收錢啦?”
得到消息的武進伯心里頭頓時來氣。
他家老祖宗朱榮為洪武、永樂兩朝立下過赫赫戰功的英雄人物。
這個武進伯的爵位是拿命換來的。
怎么大明才二百多年,姓朱的就開始翻臉不認人了。
江山幫你們打下來了,就開始收拾功臣了是吧。
他是誰啊,武進伯,雖沒有藩王身份尊貴,但是在大明也是屈指可數的人物。
好歹他也是后軍都督府都督僉事,正四品大員。
大明僅有的功勛代表人物之一。
朱自洪急不可耐,搓著手說:“到底咋整,爹你給句話啊。”
“給老子閉嘴,要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
“爹啊,都啥時候了,你還拽什么文辭。”
“不學無術!混賬!老子讓你好好讀書,你讀狗肚子了。”
朱自洪只好閉嘴,誰讓天大地大,親爹最大呢。
朱天爵歪著頭思考:“陛下不對勁啊,以前可沒這么干過,如今是怎么了。
這要是不交,就是公然跟陛下作對,這要是交了吧,一年少不少錢呢。
陛下也真是,缺錢你說話啊,咱哪次募捐的時候,沒伸手過。
還不是一二百兩的掏了。
不行,這得找個人商量商量,看看大家的意見。”
“那啥,兒子啊,你去一趟武清伯府,武清伯喊來。咱好合計合計。”
約莫有半個時辰,武清伯李高慌慌張張的闖了進來。
朱天爵趕忙迎接,又是沏茶又是倒水的。
“李兄何故慌張?”
“還用問嗎。還不是五城兵馬司收錢的事。”
朱天爵哈哈大笑:“咱以為就咱老朱沉不住氣呢,合著你也沉不住氣啊。”
“不知道是哪個狗娘養的,給陛下出的餿主意。
前些日子咱還以為是謠傳,沒想到是真的。
這不是要了咱老命了嗎?
咱爹拼死拼活的給咱攢的家底,說啥也不能讓咱給敗了啊。”
“是啊,那你說咋辦?”
李高轉了轉眼球:“咋辦,涼拌,咱就不信了,要是都不交,陛下還能把所有人都辦咯?”
朱天爵拍著他肩膀:“你看,要都是你這樣的想法,咱也覺得陛下不能認真。
要不咱們聯合聯合,這在京的伯候可不是少數。
誰不是蒙陰祖上得的榮耀。
都是給大明拼死拼活的,不能這個時候翻臉吧。”
李高欠欠身:“陛下肯定又受那群鳥人蠱惑。咱看不行去找那群鳥人說道說道。”
“可別。”朱天爵趕忙攔住。
他可是知道那群文人的德行。
吵架他一個武人肯定吵不過。
打對方一頓,回頭一群人上疏參奏,那誰也受不了。
“那按你說的,相互聯絡。你也知道,咱可不受人待見。說話不見得好使。”
“不試試怎么知道。估計大家都是這么想的。”
“行,行。那咱去北邊,你去南邊。能聯絡多少算多少。”
朱天爵點點頭。
隨后倆人穿衣出門。
...........
皇權是至高無上的,無法被超越的權力。
表現為皇帝個人的獨斷專權。
汪文言沒想到朱由校頂住了言官們的進攻,輕描淡寫的把方從哲從輿論的旋渦摘了出來,反而把自己置身于另一個旋渦之中。
開始他還在想朱由校應該是一個聰明人。
與聰明人斗智斗勇才有樂趣。
但是自用五城兵馬司的事傳出來,他發現自己也有看錯的時候。
朱由校真的不是一般的蠢。
劉一燝和韓爌坐在對面。
三個人像老朋友一樣,品茶閑聊。
“咱們這位方元輔還真是與眾不同。”
“是啊。同意的只他一人。看來陛下是鐵了心要收稅了。”
“說來也不是壞事。”
“汪兄這話是何意?”
“陛下年幼。”
劉一燝韓爌對視一眼,皆明白。
這話的意思不就是把事情往方從哲身上推嗎。
陛下年幼,根本想不出來此等辦法。
只要對外宣傳說是方從哲的建議,都不用東林出手,京城的功勛就夠他喝一壺。
“汪兄高見。”
汪文言突發感慨:“古今大臣,侍君難,侍幼君更難。為了辦成一件事情,你不得不嘔心瀝血曲盡其巧。
方元輔想的是天下臣民,所以才能慨然委蛇,至于別人怎么看他,知他罪他,在所不計。”
倆人同時動情,心里無不對汪文言狠毒感到懼怕。
好在都是東林的人,這要是敵人,那簡直不敢想象。
汪文言把身子往后靠了一靠,看著面前茶幾上的茶杯,又恢復了怡然自若的神色。
“我聽聞隆慶二年一日,隆慶皇帝忽然來了雅興,傳旨內閣幾位大臣陪侍他去西苑游玩。
西苑里養了三只番邦進貢來的老虎,都關在鐵柵圍死的虎屋里。
君臣到了那里,飼虎的小火者便投了一只羊進去。
老虎一下子從屋子里沖了出來,一個縱躍到了羊的跟前,前爪伏地,屁股聳起,目光如電,張嘴呲牙,那只肥羊股栗不止。
大家以為那只虎頃刻就會沖上去把羊撕得粉碎,誰知虎卻掉頭而去。
羊看到機會,頓時撒開四蹄倉惶逃竄,就在那一剎那,只見那只老虎屁股往下一沉,長嘯一聲,
凌空騰起,閃電一樣撲下,須臾間就咬斷了羊的咽喉,七步之內,血濺塵土。
此番餓虎攫羊,后發制人。
忍讓,后退,乃是為了積蓄力量,以便更有力的進攻,撲殺。”
汪文言緊握著拳頭,揮了揮。
仿佛勝券在握。
“汪兄,此番真有把握。”
“咱們這位方元輔,無論對錯,結局已定。”
劉一燝和韓爌都面露喜色。仿佛看到了久違的勝利。
“知我罪我,在所不惜。”
倆人都懂了這個我并非是本我,這個我代表整個東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