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都做了什么準(zhǔn)備？這次壽宴你既然讓我們自己過去，應(yīng)該不只有這個法器吧，而且你絕對有問題！”

經(jīng)過上次不依不撓的詰問后，詹扶聲也是半逃避半實說，他們才知道這次云游有所不同。他小心翼翼地拿了一片綠葉出來，一片被精心呵護放在精致土盆中，還隱隱泛黃有枯萎跡象的小葉子。

慕生他們相顧無言沉默了很久，放眼卿夫山滿山的落葉，慕生忍住把那片破葉子揚了的沖動：“你就為了它不跟我們?nèi)ゾ胖靥欤俊?

沐楓追問：“這土盆有什么稀奇的？”

詹扶聲：“#@$&……”

雖然知道詹扶聲對寶貝的品味向來古怪，但他們小看了這片葉子，為了這東西詹扶聲不去天尊壽宴，甚至要卸下卿夫山山主的位置只是為了維持這片葉子的生息。

“這片葉子是我在妖界發(fā)現(xiàn)的，別看這片葉子小，但是里面蘊含的靈力極強！可塑性很高。老夫我這些年也算見識過不少好寶貝了，但是這片葉子完全等同于它們?nèi)魏我患苤扑帲部梢晕掌渲徐`氣作為己用，或許還能改造成法器，完全看你想要什么！我猜它的母樹修為至少有上千萬年了，只可惜現(xiàn)在離了母樹的滋養(yǎng)，這片葉子里的靈力流失得很快，我試了很多辦法都沒有保住，只能減緩它流失的速度。”

“而且這些年都是你們在打理扶生廟，現(xiàn)在你們對廟的管理應(yīng)該比我還要熟了，交給你們我也能安心待在山中鉆研這片葉子的功效了。”

說了一大堆，唯獨最后一句話進了他們的耳。

山里？

意思是他以后都要待在山里，再也不走了？

三人眼睜睜看著詹扶聲點頭，沐楓嗷嗚一聲撲了上去。

“阿爺，你早說你是要一直呆在山里了，我還以為你又要走，還不回來的那種呢！”

從前清晨和阿爺一起燒茶看日出，中午就和慕生跑去老地神的廟里沐浴香火，傍晚四人坐在一塊聊仙神兩界最近的軼事，詹扶聲見識最廣，他知道好多仙神私下的有趣事，講得跟親眼見過似的，逗得人能笑兩天。那時候他們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用操心，好像永遠(yuǎn)會這樣，一晃這些日子都已經(jīng)三四百年前的事了。

“就是要麻煩你們一件事了。”

而這些法器不僅是對他們上天后的保護，也是詹扶聲對他們的賄賂。

一黑一白一紅，除了顏色幾乎長得一模一樣，上好的質(zhì)感在陽光下熠熠生輝，說是穿在身上的衣服也信。

慕生在那研究重綾，沐軟在旁喝茶，而沐楓挺直了腰板開始裝模作樣：“阿爺，這法器不是你給我們赴宴用的嗎，怎么能跟這事混為一談。”

屁股一撅，詹扶聲就知道他要干嘛，好歹在外忽悠多年，沐楓要的未免太過直白。

“那你還想干嘛。”

“姐，你想干嘛？”沐楓轉(zhuǎn)頭就找慕生。

“我要那條白色的。”仔細(xì)想了想，她總要穿一身白的，干脆也選個白色，放身上也不顯眼。

沐楓拉過慕生，小聲耳語：“姐，現(xiàn)在是給我們自己謀福利的最佳機會，你遲點選顏色不行嗎？”

“再遲連重綾都沒了，照你這么打算盤，詹扶聲絕對不會如你意的，難得他現(xiàn)在有點良心，見好就收。”

既然詹扶聲只拿出重綾便讓他們?nèi)ジ把纾怂诰胖靥炝碛邪才磐猓潜闶侵鼐c有什么厲害之處，甚至厲害到能保他們的命，這種寶貝詹扶聲真是忍痛割愛了，再想從他那摳出點什么是不可能的了。

慕生伸手打算去拿白色的重綾，手指卻不小心碰到了旁邊的紅重綾，她神奇地發(fā)現(xiàn)這條重綾似乎在輕輕地勾住她的手指，但又像是被風(fēng)吹過來的錯覺，慕生猶疑了一下，拿起那條紅的。

沐楓本來還在猶豫，看到慕生已經(jīng)拿了，撇了撇嘴拿了黑色，這是唯一一個有點氣勢的顏色了，剩下的那條便是沐軟的。

“姐，你不是要白色？怎么又要紅的了。”

“挺好的，我覺得紅色很適合慕生。”說著，沐軟已經(jīng)將那條白的收了起來。

詹扶聲將一切看在眼里，暗嘆不愧是跟他最久的慕生，他的想法估計她猜了個七七八八，若不是真擔(dān)心九重天會有什么不可控的危險發(fā)生，他又真的沒辦法保證他們的安全，他怎么會突然送他們這種能主動保護器主的法器。只是她在某方面還是不夠敏銳，猜到了他的，卻沒看到另一個人的。

“我剛剛說了那么多你們應(yīng)該也知道這片葉子對我很重要了，只是為了維持葉子的靈氣我得時時看護著，只能拜托你們外出幫我尋找延續(xù)它命脈的辦法，或者幫我找到它的母樹也好，既然收了我的東西可不能偷懶啊。老夫我保證這件事一成，你們想怎么樣就怎么樣。”

那天以后，從不修煉的三人為了與重綾磨合，被詹扶聲跟抽風(fēng)了似的早起晚睡，日夜修煉，上次這么用功還是跟林子涵作對的時候。

只是沒過幾天，慕生就像個旁觀者，靠在一旁的樹上懶懶地曬著太陽。每天沐楓和沐軟還在打坐運法時，慕生只是在旁邊背背口訣，后來身體弱的沐軟一再減少修煉時間，只剩沐楓一個人在那邊修煉。

沐楓苦不堪言。

詹扶聲也是無奈至極，一個法力太過低微，形同凡人，無論如何修煉法力都只能停留在這一水平，一個身體弱，底子也得修，練不到一半就得喝口藥。

他卿夫大山，籠統(tǒng)也就四個神，掰掰指頭能扛事的一個都沒有，要不說他們墊底呢。

煎熬修煉中，幾人沒等來壽宴，卻先等來了神麻山一眾。

……

六百年前。

神界興起了一股風(fēng)氣：為了懷念對抗魔界而戰(zhàn)死至今正好百年的先戰(zhàn)神顧沉，神界上上下下的神仙或多或少都開始效仿這位年少才絕卻英年早逝的赤離戰(zhàn)神顧沉，尤其在小輩中，赤離戰(zhàn)神是像英雄一樣的存在，為了以后也能像這位戰(zhàn)神一般英勇，他們甚至學(xué)著戰(zhàn)神生前的習(xí)慣，各個配了一把玉扇掛在腰間，咣當(dāng)作響。

神麻山小地神們也沒有免俗，成天拿著一柄玉扇，爭相扮演戰(zhàn)神。看起來總是少年老成的少山主對這種事向來不感興趣，只是坐在樹下安靜地看著。

午后暖陽，一切看起來都很平和，直到沐軟的出現(xiàn)。

“只敢躲在屋里的陰暗魔族竟敢行走在光天化日之下，吃本戰(zhàn)神一刺。”

只是出來想曬曬太陽的沐軟被撞倒，仰頭刺目的光線中，幾個小神圍站在一起，扇動著玉扇哈哈大笑。

“沐軟，你不會也想成為下一個赤離戰(zhàn)神吧？”站在最后的小地神注意到沐軟腰間也掛著一柄玉扇，有些好笑地打量著他。

沐軟身子羸弱，常年待在屋中不見風(fēng)，而這柄玉扇是沐楓專門為他尋來，希望他能早日康復(fù)身體如戰(zhàn)神那般強健。聽說是與易騫一起出山好不容易尋來的暖玉打成的扇子，那小地神也看了出來伸手拿過。

玉扇被拿走把玩，沐軟急得直咳嗽，沖過去想要阻攔。神麻山的地神是世代駐守在此，小輩同伴成長，早就相熟得無所顧忌的一方碰上長期離群的沐軟，病弱的他完全無法適應(yīng)。

等到沐楓發(fā)現(xiàn)的時候，沐軟跌倒在地咳得幾乎暈倒。

“你們干什么！”

沐楓推開所有人擋在沐軟面前，一把奪回扇子。

“你們什么意思？欺負(fù)我哥？”

長期咳嗽，沐軟甚至連說話的聲音都有點變形，阻攔的聲音又細(xì)又軟。

“不過是一柄扇子，怎么知道沐軟反應(yīng)這么大。”

“沐楓，你哥沒事吧？身體比女子都弱，聲音也有點像女子，好像女孩子啊。”

“他一直不跟我們玩，我們也不知道會這樣。”

周圍一陣起哄聲。

沐楓只想帶著沐軟回家，可林子涵出現(xiàn)了，他像是來問候的。

“好好照顧沐軟，以后沒事別讓他出來了。”

沐楓固執(zhí)地盯了他很久，然后毫不猶豫地上前給了林子涵一拳，看到少山主被打，旁邊的地神都亂了，紛紛圍住沐楓，場面逐漸一發(fā)不可收拾之際，一道清脆的女聲出現(xiàn)了。

“神麻山好風(fēng)氣啊，自己人打自己人。那邊那個地上的，要不要跟我走啊？我那沒人欺負(fù)你們。”

林子涵看到少女的第一眼就皺了眉。

“以后我當(dāng)大山主，你就當(dāng)二山主，只護你哥。”少女漸漸走近，一雙澄澈懶散的狐貍眼笑嘻嘻地看向林子涵：“少山主，現(xiàn)在就是我們卿夫和神麻兩山之間的事情了，人要跟我走，你可不能攔。”

這事突然，剛剛的事還沒說清楚就要被搶人，其他的小地神不服氣，慕生就更不服氣了，他們的少山主都不說什么了，憑什么不讓她帶走！

當(dāng)時法力修煉還不熟練的小孩們打架喜歡用最原始的方法，一個兩個赤手空拳，慕生這邊滿打滿算就她和沐楓兩個人，這場架打得昏天黑地，兩人掛了一身的彩，筋疲力盡。月夜里，所有人氣喘吁吁地躺在地上，頭上的皎月照亮一山的狼狽，慕生就是趁著這會兒鉚著最后一口勁起身，賤兮兮地挑釁一番過了嘴癮后，帶著人在他們眼前逃之夭夭。

這件事一直鮮活的恍如昨日，無論是沐軟還是沐楓都輕易忘不掉，以至于站在山腰再次看到底下那些熟悉的面孔，隱隱有著心悸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