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圖形革命

編程天才

普里姆在青少年時期就通過在高中學校的計算機實驗室編寫游戲而自學了編程，這所高中位于俄亥俄州費爾維尤帕克，也就是克利夫蘭的郊區(qū)。學校里有一臺型號為Model 33 ASR Coupler的電傳打印終端，這臺終端與大約10英里^[1]外的一臺主機連接，并通過電話線以每秒大約10個字符的速度進行數(shù)據(jù)傳輸。普里姆使用BASIC語言編程，將指令轉(zhuǎn)移到打孔紙帶上，然后將紙帶放入電傳打印機的紙帶閱讀器中，從而可以在主機上遠程運行他的程序。

普里姆最有野心的項目是一個臺球游戲。該程序通過使用文本字符來展示臺球桌上球的布局，玩家輪流指定擊打主球的角度和速度。隨后，主機會計算碰撞情況以及臺球的最終位置。這個程序非常龐大，其打孔紙帶卷直徑接近9英寸^[2]，普里姆每次編寫新版本程序時，打印過程幾乎長達1個小時。當他將這個游戲作品提交給當?shù)氐囊粋€科學展時，他獲得了一等獎。

普里姆的編程天賦引起了費爾維尤帕克一所高中的數(shù)學系系主任埃爾默·克雷斯的注意。克雷斯成了普里姆的導師，并允許他在其他學生完成學業(yè)任務后，任意使用學校唯一的主機終端。隨著編程水平的提高，普里姆學會了使用單色輪手動將圖像進行數(shù)字化，并編寫了一個程序從而可以在計算機上操作這些數(shù)字化圖像。普里姆在計算機圖形領域的旅程，開始于對克雷斯的一張數(shù)碼照片進行縮放和旋轉(zhuǎn)的簡單操作。

在考慮大學時，普里姆關注了3所學校：麻省理工學院、凱斯西儲大學和倫斯勒理工學院（RPI）。兩個因素讓他更傾向于選擇RPI：在RPI，由教授而不是助教負責教授新生課程，而且學校最近宣布將購置一臺先進的IBM 3033大型機，并允許新生使用。雖然這3所學校都向普里姆遞來了橄欖枝，但IBM大型機的消息傳來時，普里姆會去哪里就已經(jīng)毫無疑問了。

在RPI，普里姆全身心投入計算機領域。他親手組裝了一臺自己的多總線計算機，將一個Intel 8080處理器連接到兩個8英寸的軟盤驅(qū)動器和一臺顯示器上。當然，他還花費了大量時間使用學校的IBM 3033。這臺占據(jù)了整個房間的大型機位于RPI的沃里斯計算機中心，冬天時它產(chǎn)生的熱量足以為整棟大樓供暖。

普里姆的人生軌跡似乎在他大二那年發(fā)生了變化，因為他的父親失業(yè)了。失去了穩(wěn)定的收入來源后，他的父母再也無法負擔他的學費。盡管他們向RPI尋求幫助，但除了校園工程實驗室的一個崗位，學校沒有提供任何直接的經(jīng)濟援助，而普里姆在實驗室的工資遠遠不足以支付學費。為了籌集最后2年的學費，普里姆參加了由通用汽車贊助的實習項目，該項目旨在快速培養(yǎng)有潛力的工程師進入管理崗位。每年夏天，普里姆和其他通用汽車校園項目的同伴會在各個裝配廠參與多個項目。在一次工作期間，普里姆還為一些機器進行了編程，這些機器主要用于生產(chǎn)龐蒂克Fiero（汽車品牌）的模壓成型車身面板。

在1982年普里姆獲得電氣工程學位時，通用汽車為他提供了一份全額獎學金用于研究生學習，條件是他畢業(yè)后需要為該公司效力。同時，RPI也邀請他繼續(xù)在圖形領域擔任研究生級別的研究員。

但普里姆另有打算。2年前，加利福尼亞的2位企業(yè)家史蒂夫·喬布斯和史蒂夫·沃茲尼亞克，帶領他們的個人電腦（PC）創(chuàng)業(yè)公司發(fā)展成為轟動一時的IPO項目，在這個過程中，他們每個人都賺了超過1億美元。憑借Apple II電腦的銷售，蘋果公司的收入達到了近3億美元，成為歷史上增長最快的公司。Apple II證明了個人電腦的前景極其廣闊，因為它與大型計算機、小型計算機相比更小巧、更低價，而且無論作為生產(chǎn)力還是用于娛樂都更好用。個人電腦的崛起為像普里姆這樣的工程師提供了機會，他們不僅能從事熱愛的前沿圖形芯片開發(fā)工作，還能靠著這份工作大賺一筆。

普里姆決定接受佛蒙特微系統(tǒng)公司（Vermont Microsystems）的工作邀請，這是一家硬件創(chuàng)業(yè)公司，看起來正處于業(yè)務大爆發(fā)的前夕。這家公司在伯靈頓郊外的一座老紡織廠內(nèi)，位于RPI校園以北，車程大約3個小時。佛蒙特微系統(tǒng)公司為計算機制造商生產(chǎn)自己的插件板，比如顯卡。在芝加哥的一次貿(mào)易展覽會上，IBM（國際商業(yè)機器公司）的一位代表參觀了佛蒙特微系統(tǒng)公司的展臺，詢問后者能否為IBM個人電腦制作一張專用顯卡。正如典型的初創(chuàng)公司的風格，展臺上的代表滿口答應。但他們并沒有透露，該公司僅有1位員工具備制造這種顯卡所需的知識和技能，而這個人正是剛被聘用的、年僅23歲的普里姆。

一夜之間，普里姆從一名普通工程師躍升為IBM顯卡的設計架構(gòu)主要負責人，這張顯卡成為1984年IBM發(fā)布的專業(yè)圖形控制器（PGC）。與之前IBM個人電腦顯卡的圖形能力相比，PGC的圖形能力有了顯著的提升。最早的個人電腦使用的是單色顯示適配器（MDA）顯卡，它只能在80個字符寬、25個字符高的黑色背景下渲染綠色字體。隨后的型號則使用了彩色圖形適配器（CGA），使得個人電腦能夠達到640像素×200像素的分辨率，并以最多16種顏色的位深處理單個圖像元素（像素）。不過，工程師們渴望有更多的操作空間，并不滿意這些顯卡有限的紫色、藍色和紅色渲染能力。

普里姆設計的PGC顯卡，在色彩數(shù)量和分辨率方面遠超市面上其他IBM個人電腦的顯卡：它可以一次渲染多達256種顏色，而且分辨率可達640像素×480像素。該顯卡還能獨立于中央處理器（CPU）運行圖形處理任務，從而加快渲染速度。普里姆讓這張顯卡以CGA兼容模式啟動，只有在需要時才激活其高級功能。

普里姆起初對這份工作和迅速被賦予重大責任而感到興奮，但佛蒙特微系統(tǒng)公司的結(jié)局和蘋果公司相去甚遠。前者很難聘用其他合格的工程師，部分原因是它拒絕為任何員工提供股票期權或股權，而許多初創(chuàng)公司依靠這種方式來吸引并留住員工，使他們在面對公司資金可能耗盡的風險和壓力時仍能保持積極性。無論普里姆多么努力，無論他制作的顯卡性能多么優(yōu)秀，只要他繼續(xù)留在公司，就永遠無法像史蒂夫·喬布斯那樣富有。

因此，普里姆開始把目光投向美國西部的硅谷。他計劃了一次前往加利福尼亞州北部的“假期”，實際上是為了找工作。抵達后，他并沒有去海灘，而是去了報刊亭，買了一份《圣荷西水星報》，直接翻到招聘廣告頁。在眾多創(chuàng)業(yè)公司的職位空缺中，有一則引起了他的特別關注：一家名為GenRad的公司正在招聘硬件工程師。當時，GenRad是全球領先的電路板和微處理器測試設備制造商之一。這意味著該公司能接觸到大部分廠商最新芯片的早期版本，普里姆對此難以抗拒。^[3]他參加了GenRad的面試，并最終收到了錄用通知。

回到佛蒙特微系統(tǒng)公司后，普里姆遞交了辭呈。他雖然只在佛蒙特微系統(tǒng)公司工作了2年，但他成功設計了公司迄今為止最具知名度的產(chǎn)品之一。他離職的那天，正是公司將第一批顯卡運送給IBM的日子。當發(fā)布會開始時，普里姆被帶去進行離職面談，隨后被送到了出口。

普里姆并不知道的是，當他加入GenRad時，這家公司已處于危機之中。盡管GenRad在1978年成功上市，并占據(jù)了近30%的電子測試市場份額，這個份額讓其領先于競爭對手泰瑞達和惠普，但一系列管理失誤導致公司岌岌可危。^[4]高層大力投資以期打入半導體測試市場，卻遭遇慘敗。為了建立競爭壁壘，管理層開始要求制造商將芯片測試功能完全外包給GenRad，這引發(fā)了該公司與諸如IBM和霍尼韋爾等大客戶的沖突。與LTX公司的并購失敗進一步加劇了對GenRad高級管理層的信任危機。隨后的人才流失反而增強了競爭對手的實力。普里姆加入后不久，GenRad便陷入了無法完全恢復的衰退狀態(tài)。在經(jīng)歷了2年的公司動蕩后，普里姆請求一位科技行業(yè)的獵頭為他尋找新的職位。

一位名叫韋恩·羅辛的男子為普里姆提供了太陽微系統(tǒng)公司面試的機會。太陽微系統(tǒng)公司是高端UNIX（一個操作系統(tǒng)）工作站電腦的先驅(qū)，其產(chǎn)品售價從數(shù)千美元到數(shù)萬美元不等。該公司于1982年由3位斯坦福大學的研究生——斯科特·麥克尼利、安迪·貝希托爾斯海姆和維諾德·科斯拉創(chuàng)立。

羅辛曾是蘋果公司的員工，也是1983年推出的“Lisa”臺式計算機的工程團隊的頭兒。那時，普里姆正在為IBM制作PGC顯卡。“Lisa”被寄予厚望，旨在通過引入圖形用戶界面（GUI）而非純文本命令行界面來徹底改變桌面計算，并且在大多數(shù)其他計算機還沒有硬盤存儲的時代，“Lisa”就已經(jīng)配置了5MB的硬盤存儲空間。然而，由于缺乏與其價格相當?shù)墓ぷ髡倦娔X競爭所需的軟件，再加上其接近1萬美元的高昂價格，“Lisa”注定失敗。由于銷售業(yè)績慘淡，蘋果公司雇用了一家公司回收未售出的庫存，并將其埋在了猶他州的一個垃圾填埋場。此后不久，羅辛就離開了蘋果。

在“Lisa”的開發(fā)過程中，羅辛花了相當多的時間來評估競爭產(chǎn)品的潛力。他最欣賞的一款顯卡就是普里姆設計的PGC。這正是羅辛一直想要的顯卡，但由于“Lisa”僅支持分辨率為720像素×364像素的單色顯示，因此無法與PGC兼容，遠遠不及PGC驅(qū)動的IBM電腦性能。加入太陽微系統(tǒng)公司后，羅辛下定決心要利用日益增長的技術能力，實現(xiàn)快速、美觀的彩色圖形渲染。為此，他需要一個能夠設計強大顯卡的人。因此，他對普里姆非常感興趣。

在對普里姆的面試中，當羅辛詢問這位年輕的工程師能否在太陽微系統(tǒng)公司制作一款類似于PGC的顯卡時，普里姆的答復簡單明了——“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