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德將拆卸工具放在一旁，他先是看了一眼破碎的大門，又看了看地板上的血跡，對著空處說道：

“出來吧?！?

“呼！”

回應里德的只有耳旁響起的破空聲。雖然身前仿若無物，但通過氣流的波動和光線的扭曲，他仍能“看見”一個模糊的人影朝自己沖來。

嗯，這次那家伙踢腿了。

里德手腕一翻，一瓶褐色的強酸便出現了手中。

他朝著身前的人影扔出酸液，然而試劑瓶的速度卻在半空中突然一滯，它仿佛落入了無形的泥潭，緩慢而遲滯地向前方滾動。

“破！射流狀傾灑?！?

里德見狀，當機立斷切換成唯心狀態，隨后說道。

“啪！”

試劑瓶于半空突然破碎，酸液凝實成兩股筆直的射流直沖隱藏的兩人。

“呲——”

酸液射流撞到了無形之物，擴散的試劑顯露出偷襲者的輪廓，隨后便是血肉腐蝕的“滋滋”聲。

光線一陣扭曲，兩個人影出現在三人面前。他們其中一人半身衣服已被侵蝕，露出其下氧化發黑的血肉。

而另一人的身體卻大部分被機械取代，其基本構造同帕維蒂大同小異，但是卻要簡陋了許多。

那些齒輪和連桿裸露在外，不少已經被腐蝕得坑坑洼洼，不過比之同伴的血肉之軀已經好上許多。

“嗬……”

粗重喘息傳來，但其中卻聽不見絲毫痛苦。其中一人抬頭，雙眼毫無感情地看向里德：

“你，拆卸了C-124母機產物。”

“有問題？”

里德毫不客氣地回應道。

“拆卸母機產物，死刑?！?

改造者機械臂上的齒輪突然咬死，他壯碩的身軀從地面彈起，宛如離膛而出的炮彈。

“附著！”

里德話音剛落，他的半個手臂同樣被鋼鐵緊密纏繞起來。

“砰！”

截然相反的兩個鋼鐵之拳相碰，讓整個實驗室為之顫抖。

感受著手上傳來的力量，里德不由得笑了笑：“腰擺幅度過小、步跨過大，身體過于前傾……不是自己的東西，最好不要亂裝！”

里德轉化狀態強化一遍自己的身體，旋即突然發力，只聽見“砰！”的一聲，改造者機械手臂上的零件便有不少直接蹦飛出去。

緊接著，里德感覺拳頭上的觸感突然一軟，隨后他便看見改造者的機械手臂突然軟化下來，包裹住了他的手臂。

沸血鐵脊骨附著全身，里德對著改造者的腰腹就是一腳。

“砰！”

直接將實驗室的墻壁壓塌，改造者軟化的手臂被直接扯斷，里德的手臂上也隨之多了一層液態的金屬。

他剛想趁機追上，卻驚訝發現自己的動作、呼吸、乃至思維遲緩了下來。

里德的整個動作仿佛被按下了遲緩鍵，突然慢了數倍。他轉動眼珠，剛想用唯心指令破除影響，身側傳來的爆炸卻先一步幫他達成了這一點。

“砰！”

火焰升起，強烈的沖擊將沖向里德的超凡者炸翻在地，原本遲滯的動作也瞬間流暢。

地板已經被炸開了一個大洞，里德扭頭看向阿莉婭，只見后者仰了仰脖子，黃銅護頸不僅向外伸出尖刺保護了她，同時也向內伸出尖刺刺破了她的皮膚。

“那時候嗎？”

里德腦海中閃過黃銅尖刺帶出鮮血的那一幕，那些鮮血中恐怕還混雜了阿莉婭的血跡。

“干的不錯?！崩锏聦Π⒗驄I夸贊道。

“不要掉以輕心，他們是亞特羅爾的對教會特化部隊，這些人被摘去了大腦的一部分，已經和機器沒什么兩樣?！?

“而且他們的內臟也經過了煉金處理，沒有致命部位，就算腦袋沒了也能靠次級神經中樞活動半小時！”

帕維蒂在一旁急切提醒。

她又扭頭看向里德手臂上附著的液態金屬，繼續說道：“倫福液態金屬，-12℃低溫就可以讓它凍結失去液態活性！”

里德只聽進去了前半句話，他看向不遠處爬起的兩人，他們一人半個手臂折斷，一人腹部凹陷，然而兩人的臉上卻不見任何痛苦。

甚至于呼吸的節奏都和之前相比沒什么改變。

“機器嗎？”里德口中喃喃自語，既然是機器的話，那么或許可以嘗試一下自己唯心能力的極限。

兩人毫不畏懼地繼續沖來，不過他們這次的目標卻變成了帕維蒂。

僅剩的理智告訴他們執行亞特羅爾的科技保護條例已是不可能，現在優先級最高的是帶回帕維蒂。

“唰！”

阿莉婭見狀，立馬從自己腰間的劍鞘抽出一柄刺劍。

然而還不等她出手，身旁便傳來了里德的聲音。只見他上前一步，對著氣勢洶洶的兩人淡淡說道：“生命體征，消失！”

前進的兩人頓時腳步一滯，隨后仿佛被人抽去了骨頭般直直撲倒，在慣性的加持下翻滾著停下。

“嘭！”

阿莉婭呆愣地看著眼前的一幕，她走到一人的身旁俯下身子，將手指放在其鼻下。

沒有熱量，有的只是獨屬于死亡的寒冷。

她回想起里德剛才在自己身旁所說的話，猛然回頭，卻看見半跪在地面上的里德。

“里德！你……你怎么了？！”阿莉婭顧不得心中的驚愕，連忙上前攙扶里德。

可里德別說聽見阿莉婭的話了，就連有人攙扶他都感覺不到——他的所有感覺已經被其他東西占據。

他看見一座逼仄至極的城市，那里陽光被厚重的烏云和擁擠的樓房徹底掩蓋，唯一的光芒只有天空上的投影。

在城市最底層的是一個工人，一個在一次生產事故中毀掉了半邊身子的工人，沒有賠償，有的只是送到鴿子籠的天價賠償賬單。

里德眼前一晃，又是熟悉的鴿子籠，咳嗽的婦女和奮筆疾書的青年擠在一起，青年的桌前是令人眼花繚亂的日程安排。

從早上五點到午夜十二點，每分每秒都被安排的滿滿當當，甚至于連上廁所的時間被精確到“秒”的程度。

好累，可我得活著；好累，但等我考上帝國大學，一切就會好的；好累……

下輩子我要是貴族老爺就好了；我會成為貴族的，一定會；貴族，什么歷史垃圾……

王室是樹，民眾是草，草能活多少，全靠樹愿不愿意散開樹葉，灑下更多光輝。

王室是樹，但它會垂下觸地的藤，抓住就是貴族，和王室共享帝國的光輝。

王室、貴族、光輝……

“滾?。。　?

里德低吼著出聲，霎時一股強烈的波動從他身上散發而出，將沿途一切化為齏粉。

而首先要承受這股力量的，便是完全呆愣住的阿莉婭。

一直沒有動靜的帕維蒂見狀，雙腳踩地，飛速沖向了阿莉婭。

“咯吱——”

精密的人偶完全承受不住如此高程度的過載，它鋼鐵的雙腿彎折，然而速度還是不夠。

帕維蒂看見虛無的邊界即將掃過阿莉婭，只得無奈在心中嘆了口氣：“這具身體還是太差了啊。”

“嗡——”

就在崩毀的邊界即將包裹阿莉婭時，它卻突然停下來了。

再然后那些被崩毀的東西宛如時光倒流般重塑，一切又變回了原來的樣子。

只不過多了個頭發雜亂的里德而已。

里德坐在椅子上，艱難扯了扯嘴角：“摧毀一個人的心智，相當于摧毀一個世界？”

“原來這就是唯心者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