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驗室內陷入無聲的沉默，唯有里德重重的喘息聲回蕩。許久，阿莉婭才喉嚨干澀地開口道：

“里德，你……你沒事吧？”

里德聞言抬頭看向阿莉婭，扯出一抹笑容：“沒什么大礙。”

他從椅子上起身，不過雙腿卻一軟。拒絕阿莉婭的攙扶后，他重新站直了身子。

里德看向地面上已經成為尸體的兩個襲擊者，對著雙腿彎折的帕維蒂道：“看來你對他們了解的不深，至少有一點可以確定，他們并非真正的機器。”

經過剛才那么一出，帕維蒂生怕里德又出什么意外，她沒有反駁只是聳了聳肩：“或許吧，反正亞特羅爾人都是這么認為的。”

里德將兩個人的尸體整理好放在一邊——雖然很同情兩人的遭遇，但這并不妨礙他解剖兩人的決心。

畢竟這可是藍星都沒能達成的成就，雖然希望不大，但里德還是想一探究竟。

做完這一切，他抬起頭對驚魂不定的阿莉婭說道：“剛才抱歉了，阿莉婭。”

“這樣吧，你目前有什么困難可以和我說說，我看能不能想辦法解決一下。”

里德說著，便切換至了唯物狀態。他所謂的解決并非替人消災式的“解決”，而是技術方面的解決。

“困難嗎？”阿莉婭聞言不由得看向了一旁的帕維蒂。

后者見狀，只是笑瞇瞇地將雙手放在束腰前，她不僅雙腿彎折，裙擺上鋼鐵羽毛不少都已脫落。

“如果不想我聽見的話，麻煩將我抬出去，畢竟我現在無法行動了。”

說著，帕維蒂還嘗試邁步，然而她身上只傳來機械卡死的聲音，沒能移動分毫。

“我會派人修復您的，帕維蒂大公。”阿莉婭深吸一口氣，鄭重保證道。

帕維蒂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里德，隨后點了點頭：“我相信納普勒斯有這個能力。”

阿莉婭放下心來，她低頭沉思片刻，然后對里德說道：“炸藥，或者治療二噁英后遺癥的藥物，我能想到的麻煩就是這個。”

說罷，她便用希冀的目光看向了里德。

里德則是皺了皺眉：“你要炸藥干什么？”

“里德你沒聽說過一句話嗎？越強的炸藥，往往也是越高效的化肥。”阿莉婭一本正經地解釋道。

“化肥……”

里德用手指敲著桌子，唯物狀態下的他對于信息的處理和感知極為擅長，在腦子中將這一整年的報紙過了一遍后，他便明白阿莉婭為什么索求這些了。

“今年的農業產量出來了？”他問道。

阿莉婭先是一驚，然后點點頭嘆了口氣：“沒錯，數據……不太樂觀。”

“一年能不能撐過去。”

“可以，國家儲糧還能撐一年半。”

里德點點頭不要言語，他從眼表中掏出數本書籍，一邊翻看一邊在腦海中迅速推演。

“咕嚕……”

明明沒有生物意義上的咽喉，但帕維蒂還是給人一種要流口水的感覺。

她看著里德手中書本，那又是新的文字，一種類似于古早時期的象形文字，但卻不是大陸已知的任何一種。

更為關鍵的是，這些書本上散發著和那個筆記本極為相似的氣息，雖然不如那個筆記本顯眼，但也絕對稱得上“誘人”。

帕維蒂能感覺的到，這里面蘊含有知識，未知的知識，以及一部分基于知識的智慧。

阿莉婭也屏住了呼吸，她悄悄走幾步，見里德沒反應，又悄悄走幾步。這樣周而復始，一直走到了里德身旁。

她低頭看向里德手中的那些書籍，它們不像是正規出版社出版的，反而像私人編纂的抄本。

而上面的文字更是讓人一頭霧水，阿莉婭竭盡全力嘗試記住上面的內容，但因為里德翻頁太快，她的記憶力也僅僅是正常人的范疇，字沒記住幾個，腦袋倒是暈了不少。

阿莉婭搖搖頭，決定不再貪心了，她站在里德身旁，像個侍女。

里德前往實驗桌，她便提前跑過去將無關物品清理干凈；圖紙胡亂堆疊也無大礙，她幫忙整理好；甚至于她還會根據里德手上白紙的薄厚，貼心為他準備更多紙張……

日落月升，從白天到黑夜，里德一直在查資料，畫圖紙，而阿莉婭和帕維蒂也跟著幫忙(看)了半天。

“啪。”

唰唰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聲清脆的拍筆聲。

“嗯……嗯？！里德有什么要幫忙的嗎？！”眼皮打架的阿莉婭強撐起精神，連忙問道。

“咚咚！”

里德在桌子上整理了一下圖紙，將這一沓厚厚的文件遞給了阿莉婭。

“硫酸銨、磷酸鈣、氯化鉀的生產流程都在這兒了。”

阿莉婭迷迷糊糊接過圖紙，猝不及防之下被壓得身子一彎，然而里德下一句話卻讓他瞬間扳直了身子。

“通俗點兒來講，就是氮磷鉀三種化肥的生產流程。”

“？！！！”

阿莉婭瞬間瞪大了雙眼，她直接單手抱起超過腦袋厚的圖紙，迫不及待翻看起來。

“氨氣制備：建造4座焦化廠或者配套收集工廠煤焦油，配套煤氣凈化車間，回收焦爐煤氣中的氨……

建立合成氨工段：10臺立式高壓反應釜——直徑2m×高8m，鍛鋼鉚接結構，工作壓力250atm，采用鐵礦提純和氧化鋁助劑混合脆催化……”

“磷礦開采：開發塔卡行省西沉積型磷礦，采用蒸汽動力破碎篩分系統……

酸法工藝：硫酸分解磷礦——鑄鐵反應池，機械攪拌；熟化倉庫——木制通風槽，自然陳化15天……

熱法工藝：高爐熔融磷礦——焦炭為燃料，產出玻璃態磷肥；水淬粒化系統——蒸汽動力噴淋塔……”

“鉀肥提取：開發北部鹽湖鉀礦，采集光鹵石進行破碎→淡水溶解→離心分離→真空蒸發……

在三級逆流浸取槽內使用草木灰浸取……”

……

簡單的工藝流程之后，是各種器械的圖紙與數據，甚至于一些性能需求過高的儀器，里德還給出了亞特羅爾的替代版本，阿莉婭面色潮紅，越翻精神頭越好。

帕維蒂也蠕動著過來湊了個熱鬧，她站在阿莉婭身旁，時不時發出一聲驚呼。

“不就是加了一點兒鐵嗎？反應怎么可能提升得這么快？！”

“內襯陶瓷竟然可以提升氨肥的吸收率！”

“可惡！我怎么沒聽說光鹵石還可以用肥皂捕收？”

這些阿莉婭聽不懂，也不需要聽懂，她翻到最后一頁，那是里德對項目的總結。

“預計總花費：84000金朗，占地面積：2.8平方公里，煤炭消耗：800噸/天……”

花費很大，然而和收益相比，這些都不算不了什么。

“效益：投產可覆蓋約360萬畝耕地，綜合年增產約44.8萬噸……”

“呼……呼……”

阿莉婭呼吸粗重，她突然覺得剛才生死之間不是大恐怖，而是大驚喜。

“不要高興太早，以納普勒斯的情況，一年半的時間才開始建設化肥廠能不能趕上還是兩說，不能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明白嗎？”

里德見阿莉婭沉浸在幸福中，又回想起納普勒斯糟糕的政府效率，不由得出言提醒道。

誰知阿莉婭卻突然笑了，笑的很陰冷：“呵呵呵……會趕上的，一定會趕上的。要是誰敢阻攔這個項目……”

阿莉婭眼中閃過一抹寒光，那就別怪她用些見不得人的手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