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詭異的是，凡妮莎根本沒有回應里德，她抱著手中的圣龕自顧自地逃跑，仿佛根本沒聽見剛才的喊聲。

“……”

“海麗！”

里德沒去管她，轉而對著遠處的海麗喊了一聲。

“明白！”

“聽到啦！”

兩聲應答傳來，只見海麗雙手抬起，一道無形的壁障便橫在了里德和活鐵網浪潮的中間。

與此同時，海妖從海麗腰間抽出蒸汽槍，朝天開了一槍。

“咻——”

刺耳的尖嘯聲響徹，紅色的信號彈在一望無際的平原上升騰而起。

“紅色信號彈？”

莫雷諾舉起望遠鏡看了看遠方，信號彈的發射處，一大片活鐵網靜止在原地。

他立馬反應了過來，對著身后的士兵大吼道：“信號彈后方一百米，榴彈爆破彈裝填，校準射擊諸元，給我放！”

“轟！轟！轟！”

雷鳴般的炮聲響徹，巨大的后坐力使整個陣地都在顫抖，遠處的達官貴人們一陣驚慌失措，但是莫雷諾卻沒心思搭理他們了。

“呼！”

破空聲從頭頂傳來，里德看見炮彈從天而降，落在了活鐵網浪潮深處。

“轟隆隆！”

火光沖天，濃煙翻滾，泥土和碎石被巨大的沖擊力拋向空中，形成一片混亂的煙塵。

被撕碎的活鐵網碎片翻飛，剛剛還兇猛無比的活鐵網浪潮此刻像是被狠狠咬了一口，被炮火撕出了一個大窟窿。

“呼……”

海麗滿頭大汗，再也支撐不住。她收回自己的能力，忍著腦仁的刺痛向里德和凡妮莎招招手道：

“離遠點兒！別被火炮波及到，另外也注意別被這東西的碎片碰到！”

破碎的活鐵網固執地朝幾人的方向蔓延，然而迎接它的只有遠方的傾瀉下來的火炮。

活鐵網被不斷生長，然后又被不斷的炮火撕碎，兇殘的場景讓里德不由得感慨：“王國軍的支援還算不錯。”

“那是因為我們這次足夠幸運，啞火、炮擊失準、甚至于壓根沒看到信號才是王國軍里常有的事。”海麗冷笑了一聲，對里德的說法嗤之以鼻。

“咳咳咳，能不能事前提醒一下，差點兒就被炸飛了。”灰頭土臉的凡妮莎趕了過來，哪怕摔倒了好幾次，她仍死死抓住手中的圣龕。

“那個信號彈就是提醒，誰讓你腿腳慢？”海妖一臉幸災樂禍地說道。

“母神……母神為什么不愿對我投下視線……”

“我的軀體……明明比那些半人半機械的家伙好無數倍！！！”

硝煙中，一陣怒吼聲響徹。這次的聲音不再微弱，除了不明所以的凡妮莎外，就連海麗都聽到了活鐵網中的聲音。

“這東西什么時候會說話了？！”她掏了掏耳朵，滿臉震驚。

亞特羅爾的鐵絲網已經進化到能說話的程度了？！

“突突突！”

怒吼過后，一連串射擊聲響起。海麗本能般抬手，眾人身前瞬間出現數十發尖銳的活鐵網碎片。

“怎……怎么回事？！”海麗瞪大雙眼，一臉不解。

里德看著火海站立而起的身影，淡淡道：“準備打硬仗吧，活鐵網現在變成發條人偶了。”

“咚！咚！咚！”

踏步聲響起，十數個沉重的身影的大步奔向三人。

遠處炮兵陣地上，旗令官突然放下了指示旗。

“莫雷諾團長，為什么不繼續炮擊？”阿莉婭匆匆趕來，連忙問道。

“您自己看，王女殿下。”莫雷諾將望遠鏡遞給了阿莉婭。

透過望遠鏡，阿莉婭看見遠方的場景——十幾個發條人偶呈分散陣型穿過火焰，奔向里德三人。

“3.4千米，太遠了。實心彈打不中的，王女殿下。”莫雷諾嘆了口氣，無奈說道。

“給海麗發信號彈，暫停試驗，讓他們撤退。另外，讓那群恨不得跪下舔亞特羅爾人靴子的家伙們看看，是誰在阻攔這次試驗！”

阿莉婭沉思片刻，立馬下達了命令。

……

從炮火中走出的發條人偶是由活鐵網纏繞而成的，它們鋼鐵與鋼鐵縫隙間也不是蒸汽，而是粉嫩的血肉。

“Que ta volonté soit……”

直視這些血肉的瞬間，無數人合唱的圣詠再度從里德耳旁響起。

“嗤——”

隨著發條人偶們的運動，那些縫隙間的血肉迅速炭化成灰，它們每踏出一步，都在燃燒著血肉。

里德腦海中突然閃過自己曾經在無信之地看過的畫面——一條條觸手垂下，渴飲金色的血液。

“神血安撫信仰，神肉燃燒鍋爐……”他喃喃自語。

“咻——”

又是一個明亮且刺耳的信號彈，不過這次卻是從后方傳來的。

“里德，王女殿下讓我們撤退！”海麗回頭看一眼信號彈，立馬驚喜說道。

誰知里德聞言卻搖了搖頭：“你帶著凡妮莎撤退，我留下來陪它玩玩。”

“你……”海麗沒想到看起來冷靜的里德竟然會在這時候犯拗，一時說不出話來。

里德沒管海麗的反應，他抬起頭，對著奔襲的發條人偶大聲喊了一句：

“想知道祂為什么對你不屑一顧？”

十幾個發條人偶突然停下了，它們齊唰唰看向里德，猩紅的雙眼極具壓迫力。

“因為這個。”

一根鋼鐵鑄成的脊骨不知何時爬上了里德的脊背，它延展出無數鋼鐵，將他包裹起來。

很快，一個新的“發條人偶”就出現在海麗和凡妮莎眼前。

“當然，也可能是這個。”

藍光一閃，里德手中多了把比蒸汽步槍還要粗大的槍械。

“咔噠！”

子彈上膛，保險打開，然后單手開槍。

“轟！”

仿若一道橙黃的雷霆降臨，火光閃過，一個發條人偶便被鎢芯穿甲彈扯成了碎片。

“我的東西，可不需要燃燒任何人。”

里德嘴角一扯，另一把重錘也出現在手上。

“轟轟轟！”

槍口風帶起大片塵土，一旁的海麗產生了一種錯覺，一種王國軍炮兵還在開火的錯覺。

發條人偶不甘示弱，它們抬起自己手中的六管火銃，不斷向里德傾瀉著活鐵網碎片。

然而仿制的終究是仿制的，活鐵網碎片既沒有射釘那良好的氣動外形，也沒有充足的動力。

打在覆蓋了外骨骼的里德身上，就仿佛是普通士兵用蒸汽步槍攻擊發條人偶那般只能留下劃痕。

這些發條人偶沒有像鐵幕那般裝備了折疊式迫擊炮，唯一對里德有威脅的重火力也無從談起。

“砰砰砰！”

發條人偶們化為了行走的煙花，里德每開一槍，就有一個發條人偶成為零件。

“當啷……”

活鐵網碎片燃燒著、翻滾著、如火雨般散落在地。當里德放下手中的重錘時，場上已經一個發條人偶都看不見了。

“呼……還不錯。”里德贊賞地拍了拍沸血鐵脊骨，這些天來的磨合果然有效。

“嘭嘭嘭！”

可他還沒來得及高興太久，大片的活鐵網再度從地底鉆出，那些被撕碎的部分也開始蠕動著重新粘連在一起。

“……”

“你到底給它喂了多少血肉？！”

里德回頭，面無表情地對凡妮莎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