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22章 那點道理

董樹本催促賈川快去,莫讓縣尊久等,賈川說:“你們等著,我去讓縣尊整些酒菜給你們,等我那邊完事了,便過來……”

老鄭頭擺手說:“眼下是國喪,誰敢飲酒作樂?不管官員百姓,在國喪期間不僅不能嫁娶,也不能飲酒吃肉,百日后方可解禁,縣尊接到訃告之后,換成素服,還得四次叩拜,這還不夠,還得哭喪,之后每天早晨起來點三炷香,哭一頓,得連著三日如此,你還想要酒菜?不是……”

賈川想了想上一世黑白屏的手機頁面,沒說什么,默默地走了。

老鄭頭扭頭看向董樹本納悶的問:“去年……你們偷偷吃肉喝酒了?”

董樹本趕緊擺手,他知道老鄭頭說的是去年朱棣的國喪期,急忙說:“沒有沒有,他就是忘了,我們常年與世隔絕的,有些規矩記不住。”

……

縣衙后堂,崔有志一身素服,烏紗帽,黑角帶,一副想熱情又極度克制的表情。

正如賈川預料的那般,崔有志的這一桌素菜自然是有目的的,他三句不離今日堂上審案。

賈川可沒有一諾千金的人生信條,畫餅這事兒他了解,只是實操的機會不多,今晚正好練練手。

二人用飯的時候,崔有志很是開懷,雖努力抑制表情,不讓笑容飛揚,但嘴角一直就沒落下。

眼前這位年輕人句句能說到他心坎上,人在高興的時候,很容易點頭,于是,不僅老鄭頭的院子里有了幾樣小菜,且賈川說的明日再去趟巡檢司,崔有志當下便令高云天安排好人手,明日一早跟隨賈川走這一趟。

高云天眼見飯桌旁沒自己的位置,被叫來也只是聽令,心中甚是不喜。

賈川覺得自己的目的已經達成,片刻都不想停留,緊鑼密鼓的說了一籮筐的吉祥話,又拍著胸脯,認真的承諾了幾句說完就忘的承諾,崔有志心滿意足了,賈川再皺眉說自己甚是疲乏,崔有志便也不好再留。

賈川跟著雜役回到吏舍,等雜役一走,賈川立刻快步走向老鄭頭的院子,要說去別處他不認得,眼下也就去老鄭頭的院子路熟。

老鄭頭見賈川進院,笑呵呵的招手說:“快來坐下,我這是沾了你的光,今日雖無酒,可這幾個菜也不是我平日里能吃到的。”

賈川看了看院中小幾上,一碟茴香豆,一碟花下藕,一碟炒韭芽,便再無其它,與之前那一桌差別可不是一星半點的差距。

賈川剛坐下,端起老鄭頭倒的井水,剛要一口干了,身后便傳來讓他皺眉的聲音。

“你故作疲累,糊弄縣尊,竟是為了跑這兒來飲酒,我即刻回稟縣尊……”

“你快去!一刻都別耽誤,就說我大碗大碗的喝酒,縣尊若是不管,你便去州府告,再不行進京告。”賈川頭都沒回的說。

高云天反倒是不知如何是好了。

老鄭頭起身說:“我這地方不干凈,也就他們不嫌棄,本想叫高捕頭也過來吃一口的……”

“你叫我也不會來。”

“是,所以沒叫嘛。”老鄭頭笑呵呵的說罷坐了下來。

小院中的氣氛頓時有些尷尬,董樹本雖與高云天見過,但沒說過話,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緩解氣氛,只知‘嗯,啊’的發出一些打破安靜的動靜。

順子更是不會吭聲,他縮著脖子,大氣都不敢喘。

高云天站了片刻,可能是站累了,他在夜色中四處看了看,像是在找能坐的凳子。

董樹本見到了,忙討好的起身說:“高捕頭坐我這里,我去再找個凳子。”

高云天也不客氣,走過去直接便坐下了。

老鄭頭只好起身去給董樹本再找個凳子。

“我若不是見你今日對查案有功,早就去找縣尊告你一狀了。”

賈川仰脖一口喝下半碗井水,說:“我還得謝謝你。”

“那倒不用,只是……以后莫要自作主張,凡事與我商議……”

“你誰啊?”賈川扭頭不屑的看向高云天,問:“你是瞎還是沒長眼?崔知縣見我都要禮讓三分,你舅在崔知縣面前也不過如此吧?你舅尚且與我一個待遇,我就納悶你這個外甥哪來的底氣讓我聽命與你?”

高云天被賈川說得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的,好在夜色遮掩,只能看到他不安的擺動著上半身,竟是沒有反駁。

這讓賈川很是意外,他探究的看著高云天,問:“你找我到底何事?”

高云天輕咳了一聲說:“明日要去黃蘆嶺,兵部那邊還沒決定是否恢復那里的巡檢司,朝廷也未曾下令誰來查明此案,我是覺著……”

賈川夾起一粒茴香豆扔進嘴里說:“肯定是我查。”

“你查?這么大的案子你查?”高云天陡然間提高了嗓門,嚇得老鄭頭端著酒碗的手一抖,抖出數滴,他趕緊舔了舔碗邊。

“那還能是你查?”賈川沒好氣的問。

“我乃……”

“你爺也沒用,你舅最多能近知縣,我呢?你跟我比!”

高云天瞪大眼睛想要反駁,可又無處下嘴,表情猶如噎住了一般。

“你找我何事?是不想明日去黃蘆嶺?還是想讓我將查案的差事交給你?”

賈川說著給自己倒了井水,董樹本和老鄭頭也重新坐好。

“不是,既然縣尊命我明日陪你再去一趟,自然是要去的,這種案子你給我,我也不會接。”高云天不客氣的端起賈川的水碗送到嘴邊,喝了一大口,又說:“我只是來提醒你,無根無基,有些事莫要摻和太深,這不像縣衙查案,進退自有法子,你……”

“你這人還怪好的咧,痛快點,到底何事找我?”賈川從高云天的手中奪過水碗,不耐煩的說。

高云天面色有些難看的看向老鄭頭,老鄭頭忙說:“我這就這么幾個破碗,你要不嫌棄,殮房中倒是還有……”

高云天厭棄的擺了擺手,扭頭低聲對賈川說:“既然明日我與你同往,來日此案昭示天下的時候,自然也應有我的名字在……”

“放心,跟過去的馬和驢我都會上報。”

順子一下沒忍住,撲哧了一聲。

“你!原本以為你是個得用的,沒想到竟是這般牙尖嘴利,莫以為你得太子賞識,便有大好仕途,這官場中的路數你怕是知之甚少,有一日腦袋搬家怕是都不知究竟為何?我好言相勸,你不領情便罷了……”

“你既是知道此案必定牽扯甚廣,且未必有好果子,還要留個名?我采訪一下,你是如何說出這等雙標的話來?”

“啥意思?”高云天納悶的問完,好像咂摸過味兒來,直了直身子解釋道:“此案涉及謀殺儲君,太子必不能容,凡是出力的自然都是功勞一件,但帶頭的就不好說了。”

賈川歪著腦看向高云天,呵呵了兩聲說:“你也不傻啊。”

高云天得意的活動了一下雙肩,說:“都跟你說了,官場中這些事你一個小小巡檢司司吏,怎會知曉?莫看太子眼下信任你,待你查明之后,哼哼,鳥盡弓藏懂嗎?”

“只憑你這句話,我就能讓你走我前面。”賈川喝了一口水。

高云天登時急了:“我可是為你好……”

“你既然深知官場上的規矩,便該知道管好嘴……糾正你一下,不用等查明之后,查的過程很可能就去見太奶了,比如明日,誰知道會不會有人等在黃蘆嶺?我還真不知道你若是因公殉職了,撫恤鈔銀能有幾何?”

高云天騰的一下站起身,他像是沒想到這一層,只見他在原地轉了一圈,急急的便走了。

賈川轉頭朝他喊:“明日莫要遲到!”

董樹本早就聽得面色都變了,眼見高云天出了院門,忙問:“他說的……聽著有些道理,你若是查下去……”

“有不查下去的法子嗎?”賈川仰脖干了碗中水。

老鄭頭晃悠著腦袋說:“你本該藏著些。”

賈川沒有說話,那兩日兩夜的時間,是他兩世都未曾經歷過的驚險,莫說他沒有時間仔細想清楚,便是能想明白,自己的命不要了?

他救的從來不是朱瞻基,是自己。

“明日真會有人埋伏在黃蘆嶺嗎?”順子著急的問。

賈川笑了笑說:“我嚇唬那個愣頭青的,他們既然留下殮房里那位,便是有意引我去錯誤的方向,暫時怎會舍得殺我?”

“他們知道你是誰?知道……來日你將負責查明此案?”董樹本瞪大眼睛問。

賈川抿了抿嘴,挪了挪屁股,又輕咳了一聲說:

“我是說他們對待去巡檢司查證的人,不會下殺手。但是吧,內個……霸州城外,我可是被隆重的介紹來著,想來那人很快便會有所耳聞,我一個小司吏自然不會被他們放在眼中,且眼下京城必定忙亂,先皇喪禮,新皇登基總能吸引他們不少目光,所以暫時咱們是安全的。”

“咱們?”董樹本聲調都變了:“你還要帶著我?”

賈川探究的看了看董樹本,說:“一個傻子都明白的道理,你竟沒想明白?”

董樹本愣了一下,老鄭頭放下酒碗,很嚴肅的說:

“兩京十三省,能查此案的官員不知有多少,太子卻想選你來查……我一開始是不信的,我一個仵作,沒見過什么世面,莫說這等要案大案,便是一些命案,上面的州府,提刑按察使司都會命人嚴格核對……官大一級壓死人啊,來日即便你能有驚無險的查證此案,那些與你一起的官員又怎會聽從與你?官場有官場的規矩,太子即便想抬舉你,也不可能讓你一步登天做個三四品的大官,你又不可能事事當面向太子回稟,唉,你后面的路不好走啊。”

順子聽得連連點頭說:“咱頭頂上的天,也就是能望一望,真說有事了,哪里能夠得到?”

賈川卻問:“漢王惦記皇位的事,百姓間是不是也有耳聞?”

老鄭頭哼了一聲說:

“說句掉腦袋的話,誰做皇上跟田里種地的有何干系?肚子還沒吃飽呢,誰有工夫關心這些?這些年,衙門里倒是有人私下里議論過,不過是酒后亂語,我總覺著漢王就沒消停過,但如今算是擺在明面上了,可在未查出實證之前,漢王還是漢王,你當真是要小心才是。”

“他想弄死我如同碾死一只螞蟻,不是我小心便可的事,想要保命還是要有靠山,不過,順子說的對,天……太高了,夠不到。”

“你越說我越糊涂,我怎就聽著怎么做都得不了好呢?”董樹本焦急的問。

順子則說:“我倒是覺得賈川你想多了,殿下當日或許只是那么一說,當時是個什么情景?換做是誰都會亂,等殿下回到京城,能用的人多了,怎還想得起來你?即便想起來了,升任個縣衙內的主薄,縣丞已是極好的事了。”

董樹本連連點頭,說:

“我覺得也是這個理兒,怎可能讓你一個司吏查這么大的案子,即便是升任縣丞也輪不到你,殿下那么一說,你便那么一聽,不是我說你,高捕頭在縣衙多年,又與縣尊熟絡,來日你或許能升任個典吏,再好不過主薄,與他打交道的時間多了,這縣衙中的差事,大多都是他們在做,你初來乍到的,莫要得罪深了才是。”

老鄭頭笑了笑,沒說話。

順子問:“那明日還去黃蘆嶺嗎?”

“去!”賈川挺直了腰背,雙眉一挑答道。

“合著我們剛才都白說了?”董樹本有些急了。

……

倒不是賈川聽不進去勸,而是他心里清楚若是不參與,結果會如何。

他這般執著也是兩害相遇取其輕。

他記得朱瞻基的性子好像確實有點小任性,要不然也不能留下個蛐蛐皇帝的雅號,這種性子的人,做出什么決定來都不過分,他會繼續參與的可能肯定是有的。

這是將命運握在自己手里的機會,董樹本和順子能看到的以后,是他們三個有命活下去的以后。

沒命了呢?

主站蜘蛛池模板: 喀什市| 兴安县| 朝阳区| 灵山县| 洛川县| 仙居县| 郓城县| 广水市| 甘肃省| 南安市| 贵州省| 松桃| 天镇县| 河东区| 洞头县| 西华县| 纳雍县| 华宁县| 吴旗县| 新乡县| 桐柏县| 中宁县| 茌平县| 桓台县| 都安| 凉山| 通山县| 南陵县| 高碑店市| 清水县| 武城县| 鄂尔多斯市| 泊头市| 永仁县| 新营市| 保康县| 长宁区| 温泉县| 蓬莱市| 遵义县| 民乐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