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個子清空了六個如意囊，屁顛屁顛地追上了季夜。
打量他面色一眼，忽然問：“劉大人，你不舒服嗎？”
嗯，季夜的面色很蒼白，額頭上隱隱有汗珠沁出。
殺的是六個人，不是六只雞。
就算是六只雞，也得難受一陣不是？
“沒事……”嘴里這么說，但是架不住胃里陣陣惡心泛上來，突然一彎腰，把晚上喝的粥全吐了出來。
“呃……”張超有點傻眼。
他看出季夜是殺人之后產生了應激反應，因為他之前也會這樣。
“看來他跟我一樣，并不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边@么想著，張超原本有點緊張的心情倒是放松了一些。
噗通！
季夜雙腿一軟，跪了下去。
蝕骨之痛兇猛襲來，是這些日子以來最痛的一次。
而且已經從大腿根部爬到了小腹位置，肚子里頓時一陣痙攣，整個人就直不起腰來了。
“劉大人……”張超驚呼一聲，一把扶住他，“你，你生病了？”
“我……”季夜疼得話都說不出來，額頭上的汗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來，我背你走！”也不管季夜樂意不樂意，張超彎腰就把他背到了身后，然后從如意囊里摸出一顆藥丸遞到季夜嘴邊。
“這是咱們凌云宗的正氣丸，趕緊吃下去，我估摸著你不是中暑就是吃壞東西了。”
“不……”季夜搖搖頭，“我是……”
“是什么？”
“唉……”季夜輕輕嘆了口氣，張嘴把正氣丸吃了。
不管對不對癥，吃了總沒壞處。
“劉大人，你要是有什么難處盡管告訴我，說不定我能幫上忙呢？”張超其實挺聰明的，看出季夜是有難言之隱。
他說話不會拐彎抹角，所以直接切入正題。
“張超，你有沒有見過戰場走鬼？”季夜緩了一陣，輕聲問道。
“戰場走鬼？”張超歪了歪腦袋，說道：“聽倒是聽到過，但沒見過。”
“誰告訴你的？”
“師尊啊，我們出發前他關照的。說是戰場上面會有那種不知道自己已經死掉的鬼物?！?
“它們會像正常人一樣說話做事，甚至吃飯睡覺?！?
“如果你不小心拆穿它，就會暴走傷人，然后天一亮就去地府投胎了。”
哦，這就是戰場走鬼，看來我之前想錯了。
這一路上季夜就打聽哪里鬧鬼了，想不到人家并不是“鬼”，而是介于人鬼之間的一種東西。
“劉大人，你是要找戰場走鬼？”張超問。
“對！”季夜點點頭，“要不我往戰場跑干嘛？你還真以為我來抓人的？”
“呵呵！”張超笑了起來，“我之前還真信了。”
“唉，你太實誠了，這樣容易吃虧。”輕輕拍了拍張超的肩膀，季夜說道：“放我下來吧，我感覺好多了?！?
“沒事，都快追上他們了，讓我再背你一會兒?！?
前方的確出現了火把影子，畢竟抬著兩個孕婦呢，想快也快不起來。
而且其中一個孕婦似乎要生產了，正發出凄厲的喊叫聲。
隊伍早就停了下來，村民們都圍在那個孕婦跟前，一個個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一般。
“沒辦法再走了，再走就生路上了?！?
“山里的風大，萬一受了風寒，產婦和孩子都容易出事兒?！?
“那怎么辦？”
關鍵時刻，還得是陳漢一家能拿主意。
巧心娘想了想，說道：“這里往西走兩里地就是胡家村，可以去那里把孩子生下來?！?
“這樣既不耽誤大伙兒繼續進山，也能讓大人孩子都平平安安的。”
“那萬一魏國大軍追來呢？”有人問。
“大軍要追也是追你們。胡家村地勢隱蔽，很難被發現的?！?
這話是陳漢說的，而且已經做出了決定，揮手道：“就這么著了，你們先走，我和孩他娘把產婦送去胡家村。”
“爹，我也去！”陳巧心說道。
“你跟叔叔伯伯們走?！?
“不，我要保護你們，我必須跟你們一起去！”
陳漢其實知道自己的女兒有多厲害，因為前兩次打退當兵的時候，她是主力。
這時，季夜和張超也到了跟前。
問明情況之后，季夜說道：“我也陪你們去胡家村。”
“劉大人，我和你一起去。”張超說道。
大個子現在一步都不想離開他。
季夜搖搖頭，“你的職責是保護敦王，就別管這事兒了?！?
一聽這話，一直斜眼觀察事態發展始終沒吭聲的京鋝便點頭道：“沒錯，張道長，本王的命也是命吶！”
“對了，你們有沒有碰上那六個道士？”
“有！”張超點點頭。
“他們人呢？”
“死了！”
“死了？”胖子瞪大眼睛，一把抓住張超的胳膊，“你殺的？”
張超剛想搖頭，季夜說道：“沒錯，都是張道長殺的。不過后面可能還會有追兵跟來，你們快點撤吧?！?
一聽這話，京鋝連忙催促張超：“張道長，咱們趕緊上路，別再耽擱了?！?
張超眼睛看向季夜，表情明顯有點不舍。
季夜伸手拍拍他肩膀：“放心，我不會有事，你自己也小心。”
于是兵分兩路，一路繼續往山里走，一路則改道前往胡家村。
陳漢和產婦的丈夫兩人抬擔架，巧心和她娘在前面引路，季夜負責斷后。
兩里地的路程很快就到，果然如陳漢所說，這胡家村背靠三座丘陵而建，只有北邊有缺口可以進入。
不是當地人的話，在外面根本發現不了這個村子。
到了村口一看，里邊黑燈瞎火的，而且連狗叫聲都沒有，顯然人都跑光了。
巧心娘對這村子很熟悉，繼續頭前領路，一直走到一幢瓦房跟前才停下，然后對自己女兒說道：“撞門！”
咣當！
陳巧心一腳就把大門給踹倒了。
一行人呼啦啦地往里邊跑，季夜則在門口站住。
嗯，他要站崗放哨。
很快幾間屋子的燈都亮了起來，廚房里也燒上了水，煙囪口開始冒起縷縷青煙。
產婦的喊叫聲依舊凄厲無比，聽著有點難產的樣子。
季夜從懷里掏出如意囊，往里面找了找，沒找到什么可以幫助生產的藥物。
又過了一會兒，產婦叫得更加凄慘，她的丈夫也跟著哭了，然后就聽啪地一聲響亮，巧心娘罵道：“滾出去，沒用的東西！”
噗通！
一個男人被扔到了院子里邊，季夜回頭一看，陳巧心正拍著雙手往屋里走，顯然人是她扔出來的。
陳漢在廚房里燒水呢，聽見動靜出來看了一眼，又回去了。
季夜撇撇嘴，也轉過頭當做啥也沒看見。
“孩子他娘……你不能死啊……嗚嗚嗚……”丈夫在地上翻身打滾，鬧騰得很。
沒等季夜回頭給他一巴掌，陳漢端著一盆熱水走了出來，一腳踹那家伙腦門上，頓時沒聲兒了……
此時，東邊已經泛起了魚肚白，天快亮了。
又過了一會兒，朝霞映紅天空，一輪紅日噴薄而出。
幾乎同時，一聲嬰兒的啼哭聲響起，季夜頓時長舒一口氣……
“生了，生了，生了個大胖小子！”陳巧心歡天喜地從屋里跑出來，原本是想把好消息告訴孩子他爹，結果一看那家伙還暈著呢，便沖季夜喊道。
季夜微笑點頭。
擔心了一夜，總算一顆石頭落地。
螢燭之火這時候也飛了出來，季夜看見陰魂反噬的警示條，往后退了整整一格還要多。
當然，這里面還包括殺慕容飛那六人積下的陰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