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行去，很快已是后半夜了。
東邊那道長城般連綿起伏的黑色山影變得越來越清晰，越來越高大。
但看似很近，其實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停！”一直耷拉著腦袋打瞌睡的京鋝忽然睜開眼睛，大喊一聲。
手下人一臉莫名地回頭看他：“王爺，您有何吩咐？”
噓！
胖子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后沖張超招招手。
“有道士從后面追來了。張道長，會是你的同門師兄弟嗎？”
張超伸長脖子往后邊打量，啥也沒看見，好奇地問：“你怎么知道？”
“我夢見的。”
“呃……”張超的表情很想一巴掌扇過去。
跟在他后面的季夜卻問了一句：“還有多遠？”
“三……不，現在應該只有兩里地了。”京鋝說道。
“幾個人？”
“六個！”胖子的神情忽然緊張起來，“如果是魏國那邊的道士，咱們肯定打不過。”
“你們先走，我和張道長去看一眼。”季夜說道。
“劉大人……”張超想說你還真信啊，但是見季夜已經走了，只好抬腳追了上去。
季夜當然相信胖子的話，他可是雙頭龍。
雖然不知道什么原因還沒“實裝”到他身上，但是他的夢或許就是一種自我保護機制。
跑出去不到一里地，前方影影綽綽地出現了六條人影。
季夜趕緊拉了張超一把，躲進了路邊草叢中。
仔細打量，都是聚氣境的年輕道士。
他們是順著村民留下的足跡追過來的，此刻到了前方三岔路口停了下來，低頭分辨地上腳印。
“應該是東邊方向沒錯，那里也正是晉國大軍撤退的方向。”一個聲音非常清晰地傳了過來，張超聽了便是一哆嗦。
季夜扭頭問道：“你認得他？”
“嗯！”張超點點頭，“他是璇璣門掌門的外孫慕容飛，聚氣境晉升期的修為，殺了我們不少人。而且他不像我們只殺修士，老百姓和當兵的也殺，非常不講道義。”
“他是魏國人？”
“不，他是鬼州那邊的，但璇璣門是望月宗的附庸，這次望月宗力挺魏國，所以就成了咱們的敵人。”
說話間，慕容飛已經站起身，揮揮手，率先往這邊飛奔而來。
“劉大人，你先回去報信，我擋他們一陣。”不等季夜說話，大個子已經縱身躍起，迎著慕容飛沖了過去。
你他媽的這是去送死啊！
季夜原本是要拽著他一起跑的，結果抓了個空，頓時頭皮都炸了。
慕容飛等人沒想到半路有伏兵殺出，全都嚇了一跳。
等到看清楚只有張超一個人，統統放聲大笑起來。
“張超，你是不是跑錯方向了？行，看你這么勇，給你一次機會，現在趕緊往回跑，我數到十再追，怎么樣？”慕容飛一臉“大度”地說道。
“去你媽的，拿命來！”張超手中劍光一閃，刺了過去。
慕容飛不躲不閃，寶劍微微向前一指，便蕩開了張超的劍。
不但劍蕩開了，人也被蕩出去好幾步遠。
嗯，他是晉升期，修為比張超高了一截。
而且劍也不是普通的劍，是他外公專門為他打造的聚氣境寶劍。
同樣注入真炁，威力要大三成都不止！
張超個子高，重心非常不穩，腳下一個拌蒜，摔了個四仰八叉。
哈哈哈！
六人開懷大笑，渾然不覺一條蛇影正從后方悄無聲息地襲來。
化身為蛇比想象中容易得多。
因為這就是從人體的分子振動模式切換到蛇的分子振動模式，幾乎一秒就完成。
身上的衣服鞋帽也都完美化作蛇皮的一部分，而且隱蔽程度也超出了季夜的預料。
除了蛇皮自帶的偽裝效果之外，蛇行不會發出絲毫聲響，所以直到六人背后也沒被察覺。
“起來，接著跟我打！”慕容飛也不著急取張超性命，左手招了招，示意他繼續。
張超剛想爬起來，忽然看見六人背后憑空冒出一條人影，正是季夜。
噗！
上古毒蟲往六人鼻孔里釋放出去的同時，刀光一閃，站在最后邊的一個道士腦袋已經搬家。
隨即化身為蛇，以快得不可思議的速度游進草叢之中……
噗通！
直到尸體倒地，另外五人才聽見動靜，扭頭一看，目瞪口呆。
咋回事？
怎么好好的被人砍頭了？
誰干的？
環顧四周，鬼影都沒一個。五個人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抬手使勁拍腦袋。
張超也是瞠目結舌。
“劉大人，他竟然是……妖修？”
他不認得象形之力，而且他也從來沒聽說過有這種神通，自然就往妖怪方面聯想。
“誰，出來！”慕容飛舉劍四顧，沒有得到任何回應，又把目光轉向張超，大聲問道：“你還有幫手？”
“呃……”張超張張嘴，然后就用力點頭，“對，就問你怕不怕！”
“怕你個蛋，老子先殺了你！”舉劍要刺，忽然鼻孔里面掉下一滴黑色血珠，打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慕容飛的身體晃了兩晃，這腳就有點抬不起來了。
再看季夜那邊，螢燭之火的左側出現了五道并列的金色進度條，正是五個人的毒發時間。
就見進度條走得非常快，眨眼已到盡頭。
噗通！
隨著慕容飛雙膝跪地，其他四個人也同時跪了下去。
鼻子，眼睛，耳朵嘩啦嘩啦地往外流黑血，地上立刻出現了五個漆黑的血池子。
嘔！
慕容飛嘴巴一張，吐出了腐爛的內臟，把張超看得魂飛魄散。
這個場面他太熟悉了。
之前的活尸蛤蟆不就是這么死的么？
“你……”知道自己的生命已經走到盡頭，慕容飛忽然抬眼看向張超，口中發出微弱且凄厲地聲音：“邪……邪修……”
嗯，這種殺人手段不是邪修還是什么？
“不，不是我……”張超下意識地搖頭否認。
砰！
五個人同時臉朝下直挺挺倒地，濺起五灘黑色血水，把大個子嚇得手腳并用向后退去，生怕被黑血濺到。
夜風凄涼，風里充斥著一股怪異刺鼻的血腥味。
張超呆呆地注視面前的六具尸體，直到身后響起腳步聲，才恍然醒覺。
扭頭一看，就見季夜正緩緩走來。
他的面容有些模糊，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若有若無。
是的，鬼修得來的先天真炁可以收放自如。
既能讓你感受到，也能藏于無形之中。
“劉，劉大人……你究竟是什么人？”腦袋瓜再不好使，現在也知道季夜另有來路了。
因為一個巡使最多也就會點拳腳功夫。
這又是變蛇，又是下毒的，絕不會是一個普通人。
而且他現在已經明白，活尸蛤蟆也是季夜殺的，心情就更加無法用語言來形容了。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和我都活著。”
季夜伸手將張超從地上拽起來，然后拔出百煉雁翎刀，將六個人的如意囊全部挑到面前。
“看看有什么需要的，都拿走。”
“呃……我嗎？”
“對！”季夜把刀歸入刀鞘，環顧四周，說道：“動作快點，我估摸著他們還會有人追來。”
一聽這話，張超便打開六個如意囊，意識探進去一看，神色便不淡定了。
嗯，這孩子窮慣了，一下子看見那么多好東西汗都下來了。
“劉，劉大人，活尸丹你要嗎？一共有四顆。”
“不要！”
“那……聚氣境的振石呢？”
“也不要！”
“丹藥符箓呢？”
“我說了，都不要！”
大個子的手開始哆嗦。
都給我嗎？
我不是在做夢吧？
季夜的目光這時候落到慕容飛的寶劍上面，腳尖伸過去挑起來，拿在手里比劃了兩下，然后遞給張超：“這個你也拿著。”
“我……”張超的眼圈兒一下就紅了。
打從進了凌云宗之后，被人照顧的感覺只有陳河給過他，現在輪到季夜了。
“劉大人……你為什么對我這么好？”伸手接過寶劍，眼淚已經不自覺地滑落。
“因為你曾經也對我好過。”說完這句話，季夜轉身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