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平常的早晨，艾梅麗和保羅夫婦看上去和平時沒有什么兩樣，餐桌前擺放著早餐黑面包和一些煮好的小豌豆。

那有些粘稠的汁水卻并沒有讓何塞胃口大開，艾梅麗有些不滿地看著他：“何塞，你那是什么表情，吃飯的時候就好好吃。”

“知道嗎？”

何塞心不在焉的應(yīng)了一聲，他拿起手上的黑面包慢慢的啃了起來，望著面色如常的爸媽，他忽然開口說了一句。

“爸，媽，如果有一天，你們發(fā)現(xiàn)教堂的人其實很惡心，那些神職人員是壞人的話，你們會……”

啪！

艾梅麗怔怔地望著眼前的一幕，何塞則是滿臉呆滯地看著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的保羅。

保羅語氣顫抖著雙手，語氣中滿是失望和憤怒：“何塞，我和你母親從小到大是怎么教你的，教堂里的那些神父大人又是怎么教你的。”

“他們教你讀書，教你什么叫做正確的，教你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做。”

“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

“結(jié)果你他媽的全部都把這些東西給喂到狗身上去了嗎？！”

何塞呆呆地看著自己的父親，保羅被氣的幾乎要喘不過氣來，他下意識地摸了一下自己那半邊被打地通紅的臉。

他忽然想起了小時候問向爸媽的一個問題。

“爸，為什么凱拉阿姨要被教堂活活燒死啊？”

“因為她是異端，她在家里面研究那什么狗屁火藥，研究什么狗屁火箭，這種對教堂不利的異端就應(yīng)該活活燒死。”

“你爸說的對，來，何塞，幫我把這個火柴拿穩(wěn)了。”

“媽，你要干嘛？”

“教堂仁慈，沒把她妹妹給燒死了，我要把那該死的婊子給燒了！”

“可是，媽，凱拉阿姨那么好的人，她還給我糖吃，她還借錢給好多人用啊。圖爾克她媽媽生病時，只有凱拉阿姨愿意借錢給他們家了。”

“那只能說明她會欺騙，他媽的，孬種，你還是不是我兒子。”

“不是啊，媽，我……”

啪！

“媽！（哭聲）”

啪！啪！啪！

“你他媽再哭個試試看，把火柴拿穩(wěn)了，我一定要把這些異端給全部弄死！”

這對嗎？

何塞有些癡呆的雙眼看著眼前快要被氣炸的二人，他忽然覺得，自己從小到大生活的環(huán)境變得好陌生啊。

陌生到他快要認(rèn)不出來自己到底是一個什么樣的人了。

艾梅麗被氣到肚子有些疼，她一把抓起了何塞的頭發(fā)，然后用那雙被血絲爬滿的雙眼狠狠地瞪著自己的兒子，何塞打了一個激靈。

這種眼神，這種眼神，讓他想起了當(dāng)年媽媽和其他鎮(zhèn)民一起燒死凱拉阿姨妹妹時的眼神。

他媽的那把大火。

又燒起來了。

“對不起，爸，媽，我一時糊涂了，昨天沒有睡好。”何塞說出這句話時，他忽然覺得自己的身上一陣輕飄飄的。

好像有什么東西開始離他而去了。

艾梅麗放下了手中的動作，轉(zhuǎn)而有些心疼起自己的兒子：“哎呀，沒睡好就直說嗎？干嘛要說這種糊涂話啊，你知不知道媽媽剛才被你嚇一跳啊。”

“呵呵。”何塞有些無力地扯起了一個笑容，雙眼有些空洞地對爸媽抱歉道。

“爸，媽，剛才我不小心說錯話了，我還有事情要忙，彼得讓我去幫他一些忙。我先走了。”

說完這句話，何塞就拖著有些半死不活，猶如一條野狗的步伐緩緩地走向了門口。

然后——

離開了這個溫馨而又讓人作嘔的家。

……

“何塞，你現(xiàn)在覺得如何了。”

剛走出家門，何塞就聽到了主對自己的問候。

如果是在往日的話，那他一定會非常開心的話，因為主很少會主動問候他，關(guān)心他的。

但是他此刻卻沒有什么心情來回應(yīng)主了。

他只是覺得自己的內(nèi)心亂糟糟的，快要被分成兩半，一半是教堂，另一半……

是良心。

“主，我有些不懂你說的話。”

勉強將情緒整理好的何塞回應(yīng)著許院，許院則是繼續(xù)保持他那副淡然的口吻，好似完全把剛才在餐桌前發(fā)生的一切給忽視了。

“你現(xiàn)在還覺得，教堂的所作所為，對你們的教育，對你們這些平民的教育是對的嗎？”

“主……，我”何塞扯起一抹苦笑，剛想要下意識地反駁，卻又不知道要說些什么好。

爸媽的所作所為如果是錯的話。

那我至今為止的所作所為又算得上是什么，殺死一個無辜的人，殺死我的友人？

我又算得上是什么好人了。

“不過……”許院又忽然話鋒一轉(zhuǎn)，“外面世界的教堂或許不會像你們這個小鎮(zhèn)的教堂一樣。”

“嗯？”何塞忽然眼前一亮。

好像，有一顆星星在他的眼中閃爍起來了。

外面的世界……

許院的話語忽然像是惡魔般的低語一樣，有種神奇的魔力。

他忽然呼吸沒由來地急促起來，胸膛劇烈地起伏著：“主，真的嗎？”

“外面世界的教堂，真的會比我們這個小鎮(zhèn)好嗎？”

許院對此給出了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或許會好，或許會不好。”

“但是如果你永遠不出去的話，永遠呆在這個小鎮(zhèn)的話。”

“那么答案就會永遠離你而去。”

“你心中的迷茫也絕對無法解決。”

“我來到這里是來解決我的迷茫的，何塞，你應(yīng)該……”

“也是如此才對啊。”

外面的世界，就會更好嗎？

外面的世界，教堂就會如同他們所講的那樣偉大了嗎？

外面的世界，神職人員真的全部都是好人，沒有像范德，彼得這樣的人渣了嗎？

撲通撲通！

何塞走出幾步，他沒有回頭再看后面的家，只是抬頭看了一眼不遠處那挺立不倒，看上去猶如一個黃金巨人一般的教堂，上面還有一個大鐘在滴滴答答地走著。

何塞深呼吸了一口氣，內(nèi)心的躁動被堅定的決心給壓了下來。

“主，我向您發(fā)誓，我一定，一定——”

許院在腦海中默默地聽著何塞那平靜而又帶有一絲瘋癲的聲音。

“一定會出去這個小鎮(zhèn)的。”

“就算我死在這里，我也一定要讓別人替我出去！”

很好，很有精神。

這才是，我想要的——

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