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蟹子云吞
- 君不為臣
- 記錄者liu
- 3013字
- 2025-01-06 02:07:43
一老一少各懷鬼胎,各有計謀,兩人對坐又是一番計議。
“后日就是宮宴,皇帝請眾臣于金臺之上宴飲,術士將會出席,務必一擊斃命,要知道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劉解還是認為獻假寶的難度過高,容易出紕漏,殺人就算不能徹底解決此事,總能拖延一些時日,萬一皇帝回心轉意了呢?
“我知道了。”李臣倒不是被劉解說服了,而是殺死術士原就在他的計劃之內,之所以要跟劉解在此論辯,不過是為后面之事作鋪墊。
“可要我幫忙?”老頭兩只手揣在袖中,疊在胸前,整個人都顯得誠懇老實了,不像曾經權傾朝野的帝師大人,倒像是村口賣茶的老伯。
“你別忙,有你忙的時候,殺人容易善后難,我年紀小,簡單的事我做,難的事還得你擔著。”李臣自然不會被表象欺騙,做事是為了好操作,善后,他一個十二歲的少年可沒那么大的本事。
就在這時,門被拍響了。
李臣定眼瞧了瞧劉解,只見他一指門外,連連擺手。
“何事?”
“小殿下,婢子們貪嘴,新煮了些蟹子云吞,你可要用一碗?”
李臣這時候卻不看劉解了,目光注視著門,仿佛能透過木門看到外頭鮮艷活潑的少女,他興致勃勃地道,“好啊,我要一碗,剛剛我碗里的都被那兩個小家伙撈干凈了,都沒嘗上味兒。”
“你就這么饞?”劉解站到門邊,確定女娃走遠以后,就急急拿出一副大人的腔調指責道,“謀大事者豈能在意口腹之欲?”
“干大事者就更當飽食三餐,嘗盡五味,須知死也得做個飽死鬼不是?”李臣渾不在意地回道。
劉解只覺得天要塌了,好不容易在李氏皇族見到一個正常的人,結果也是個不正常的,頭腦竟如此簡單,也不想想萬一這群婢女中有其他人安插的暗子,他們的秘密豈不暴露了嗎?
不過,細想之下,又覺得合理,畢竟他要是想得到這些,又怎么被自己蠱惑,參與進殺術士、偽造寶物這種動輒要人性命的大事呢?
“小殿下,自古以來事以密成,語以泄敗,望君細察之。”劉解想了想,還是道,心里卻是想著,事情做成以后,該怎么拿李臣當替罪羊,怎么讓其畏罪自殺,他這蕭氏叛逆之后的身份可生來就是個把柄,一會兒工夫,心思千轉。
李臣口中含糊地應著,實際上,他的院子里都是他的人,從五歲蒙學開始,他就將房中的人一點點替換成自己的人,而他之所以能完成這點,除了太子妃的寵溺以外,更重要的是皇帝將蕭家的人殺得太干凈了,以至于擺在明面上能明確蕭氏血脈的只有李臣一人。
這是優勢,也是劣勢。
剩下的蕭氏中人想拿他當旗子,聚攏力量,而他就要蕭氏的力量為他所用。
可惜,如果她娘能等到他五歲以后再死,他就有機會徹底掌控這支力量了。
而如今,蕭氏力量分散,各為其主,有些主人甚至連李臣也弄不清楚。
原先樂都蕭氏是蕭氏主支,其余支脈皆依附于主脈而生,不過,造反事后,主脈凋零,支脈見機行事倒也正常。
很快,宜光就將李臣要的蟹子云吞端了來,在門外輕輕敲了兩下。
李臣放下書,看了一眼警惕地盯著他的劉解,聲音不大地囑咐道,“放外頭桌上,我自己會取。”
“是。”門外輕輕應了一聲,一句多余的話都沒有。
劉解這才安心些,可李臣卻知道這是宜光給的暗示,提醒他可以送客了。
打開門,李臣單手將托盤托進了屋,東宮的很多人都住得很逼仄,畢竟東宮也是一個宮殿,一個宮殿又能有多大呢?
李臣的書房是由兩間房打通的,書房與臥房相連,方便他處理事務,房中除了書,就是筆墨紙硯,可以說肉眼可見的簡樸,連件像樣的家具都沒有。
這樣的情況下,劉解看到托盤上的碗碟還真是眼前一亮。
黑漆凃金的托盤上是一個小小的碧玉雕花水波缽,一個巴掌大的碧玉小碗,小碗中放著一個更加精美的碧玉勺子,真真是精巧至極。
“這是?”
李臣卻是誤會了,以為他是想吃,介紹道,“這個叫蟹子云吞,是用新鮮蟹子與肉糜作餡做的小吃食。”
說完,他將本已放在桌上的托盤重新托起,放在劉解的面前,言笑晏晏地道,“你嘗嘗,我的弟弟和妹妹都很喜歡。”
這次可不是李臣裝傻,實在是他這些年見多了貴物,早已習以為常。
尤其是對面坐著的還是當朝帝師,帝師這個頭銜本就是本朝皇帝的發明,王公貴卿,什么宰相將軍、什么王爺國公,跟帝師比起來簡直就弱爆了好么,帝師見帝不跪,遇使不朝,天子之師。
順帝龍馭賓天以后,天子當朝二十四年,其一度權傾朝野,如果不是皇帝夠狠夠毒,這龍椅上坐的是誰還真不一定。
這樣的人怎么會為區區碧玉之器而動容呢?
劉解看著李臣將缽蓋打開,一綹輕煙上浮,煙霧繚亂,云吞如紙船,湯如清溪,薄如蟬翼的云吞皮裹著粉嫩的肉餡,加上畫龍點睛的鮮紅蟹子。
李臣將云吞舀到小碗里,過去,他一直覺得這一操作就是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但現在卻覺得他人的期待可以為這碗云吞的味道增色不少,等待懷著對美味的期許。
他將碗放到劉解面前,“嘗嘗。”
劉解卻之不恭,拿起勺子,舀起一只云吞送入口中,皮滑餡美,鮮味自舌尖漾開,讓人不由心神松弛,他不客氣將整碗云吞用之一凈。
吃完以后,李臣下意識遞給他一塊手帕,他接過擦了擦嘴。
果然,吃完東西的劉解心情好了不少,贊道,“府上廚子的手藝不錯。”
“那是我調教得好。”李臣得意地道。
“天色不早了,我也該走了。”劉解起身,行至門前,他突然停下來,轉頭對著李臣道,“對了,小殿下,老臣有個孫女,雖然算不上傾國傾城,也算是小有薄名,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帝師的孫女想必定是人中龍鳳,我自然是求之不得。”
李臣也走到門邊,想要替他推開房門,只見劉解連連擺手,“我還是走窗戶,比較安全。”
這次,李臣沒再越俎代庖,只聽“撲通”一聲,重物落地的聲音,他這才慢慢晃到窗邊,看見早就候在那里的人架梯將劉解送出去。
“小殿下,你的茶。”
李臣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什么時辰了?”
“戌時三刻。”
“太子找楊先生是為什么事?”
“金臺赴宴,太子想著再勸一下皇帝,又怕皇帝遷怒怪罪,所以找楊先生想議一個萬全之策。”宜光回道。
“萬全之策?不如獻美,獻美于前,勸說在后,陛下會明白太子心意的。”李臣慢悠悠地道。
“小殿下怎么會想出這樣的主意?”宜光不解。
“這不是我想的,而是太子早就想好了的,瓊花苑不是多了批女子。難怪楊先生當不了太子心腹,上司讓他背鍋,他都不能心領神會。等著吧,明日會有別的幕僚想出這主意的。”李臣笑著道。
這些年,李臣跟太子的關系不能說好,也不能說差,畢竟是親父子。
太子好美色,朝事之外的時間和精力都花費在美人身上,至于孩子,他只負責生,教養之責有親媽的交給親媽,沒親媽的交給太子妃。
幸而生的不多,不然東宮住不下,就要另辟別院,那又是一筆開銷,要知道距今為止東宮最賺錢的買賣就是太子賣身,納一個富商家的女子,人家賠上半數家業。
所以,太子這色好得好。
“那要不要告訴楊先生?”宜光道。
楊先生本名楊野,字伯明,人很有才華,會寫文章,會作詩,他原本也不在李臣拉攏的范圍內,畢竟李臣勢力有限,人貴在精而不在多,而且兒子拉攏父親的幕僚傳出去也不好聽。
還是蒲山勸說他在太子身邊要有個自己人,不是怕太子害他,也不是他要害太子,而是防備太子自個兒把自個兒害了,連累他們。
李臣將此事交給了宜光,宜光是最早在李臣身邊侍奉的婢女,對東宮的一切了如指掌。
她選中了不顯山不露水的楊野,只是千算萬算沒算到兩人見面時被太子的婢女看到,告發二人私相授受。
還是李臣求了太子妃,這才化解了此事,原本此事應該到此為止了。
誰料姓楊的又自己主動找上門來說要為他效力,當時李臣就明白這小子是想當雙面間諜,于是,一個間諜被父子二人玩出了花,徹底成為了雙方溝通的橋梁。
“你還真以為楊先生想做太子的心腹啊?”李臣又笑她,“你家楊先生就是不沾鍋。”
“什么是不沾鍋?”
李臣情不自禁地揉了揉眼睛,答道,“就是不會沾的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