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忠渾身散發出一股紅色的氣息,如同赤焰在熊熊燃燒,頭巾脫落,披散的長發倒豎。
他的眼睛也變成一片赤紅,緊咬的齒縫之間,一股赤色的氣焰不斷外涌升騰。
他猛地一番手腕,那道紅色的氣息瞬間手中迸發,沿著虎頭狀的護手噴涌而出,頃刻間便覆蓋整把刀刃。
“妖孽,受死吧!”
他雙手持刀猛地一劈,拖出一道赤色的刀影,似有劈山斷岳之能。
靈童猛地蹬地后退,才將將躲開。
身前的石桌被劈成兩半,赤氣的余威將石桌爆裂炸開,碎石四濺,在周圍墻壁上砸出深深淺淺的彈痕。
石桌之下的青石地磚也被劈得稀爛。
靈童迅速揭開裹劍布,亮出寶劍醉春風,眼睛時刻注視著陸忠的腳步。
“陸忠,我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何這般對我?”
“妖孽就是妖孽,廢話少說!”
陸忠不由分說,揮刀再劈,刀光如赤焰狂舞。
靈童使出千絲萬絮提劍來防,劍影如柳絮紛飛。
院中刀劍交錯聲不絕如縷。
片刻之后,陸忠的衣裳上多的是劍鋒留下的口子,少量的血液隨著口子滲出來。他抹了抹臉上的傷痕。
“是我小看你了,你這妖孽劍法不錯。”
說完,陸忠猛踏地面,提著長刀飛躍而來,此時的速度明顯比剛才快了幾分,周身的赤氣也更加蓬勃。
靈童來不及躲閃,提劍格擋,刀劍相碰發出劇烈的聲響。
醉春風堅韌無比,對方的斬虎刀也不遑多讓。
正當靈童自認為擋下對手一擊的時候,刀身附著的濃烈赤氣突然爆裂開來,將靈童震飛出去。
重重地砸在桃樹上,樹干顫動,無數桃花瓣如同雨點飄落。
他吐出一口鮮血,提劍起身,卻發現陸忠并沒有行動意思,依舊站在原地,仿佛是在等他。
陸忠的眼中閃過一絲驚恐,被靈童敏銳的捕捉到了。
靈童舉起手中劍,并沒有朝著陸忠揮去,而是作勢要揮砍桃樹的枝杈。
隨著劍的下落,陸忠的瞳孔逐漸放大,那股驚恐也愈發明顯。
“住手!要打便打,你摧殘這棵樹作甚?”
靈童微微一笑,他的猜測對了,陸忠舍不得這棵樹。
“我們河貍生來就是砍樹的,我不光會砍還會吃呢!”
說完他亮了亮一對大門牙。
“你敢!”
靈童趕緊轉身躲到樹后。
大王平日教導自己,打架的時候不要傻乎乎地只顧著打,人都是有軟肋的,如果能抓住,就可以省不少功夫。
“大王說的真對,這棵樹就是陸忠的軟肋。”
陸忠提著刀大喊:“你出來!”
“你過來!”
“你出來!”
“你過來!”
陸忠慢慢地從側面繞過去,靈童也隨著他的腳步朝反方向繞樹,彼此時刻保持在正面相對的方位。
這樣一來,對方不論是揮砍還是用赤氣,都要擔心是否會傷到桃樹。
雙方很快便圍著桃樹開始無止盡的轉圈。
很快,陸忠的耐心就被耗盡,他猛地將刀嵌進地上的青石板里,叉著腰斥責道:“打又不打,咱們這樣怎么算個頭?”
靈童抱著樹干,貓著腰躲在桃樹后面,一個腦袋從樹杈中間探出來:“我又不想和你打。我就是路過,你非拉我進來喝茶,現在又要殺我。”
“你這妖孽,不殺留著過年嗎?”
“別一口一個妖孽,我又沒做壞事,別說傷人,我連肉都不吃,我吃樹的。”
“信口雌黃,妖孽哪有不害人的?妖就是妖,各個都是吃人的孽種!你快出來,和我痛痛快快打一場,生死有命。”
“憑什么呀?我不和你打,我打不過你。你有本事就連桃樹把我一塊砍了吧。”
“還有,不要一口一個妖孽、孽種的,你禮貌嗎?本貍是有名字的,我好歹稱你一聲陸兄,你用不著張口閉口就罵我吧?”
“廢話連篇。那我現在放你走。”說完陸忠就盤腿坐下,一副毫無防備的樣子,“走吧。”
靈童把桃樹抱得更緊了。
“你當我傻,我一出門你肯定就偷襲我。你要是真心放我走,你就向南走三十里,然后生煙為號,我看到煙,我就走。”
陸忠緊皺眉頭,憤怒地手指靈童,氣得話也說不出來,倒豎的頭發卻像火一樣跳了跳。
正當雙方陷入僵局之時,里屋的門打開了,江雨煙跨過門檻走了出來。
“師妹快進屋,免得傷著你。”
陸忠趕緊起身,提刀快步護到江雨煙身前。
江雨煙眼神落寞地看著狹小院落內的滿地狼藉,石桌石凳都被劈出碎石渣滓散落滿地,墻壁上留下顆顆孔洞,柱子、窗戶上都是打斗的痕跡。
一片青瓦從屋頂落下來,“啪”的一聲,碎了滿地。
桃花樹下遍地桃紅。
“夠了,師兄,收了你的赤血衣吧。”
“我不收,我要除了這妖孽。”
陸忠虎視眈眈地瞪著靈童。
江雨煙沒有說話,沉默著越過身前的陸忠,朝樹下的靈童走去。
“師妹!危險,他是妖怪!”
見叫不住她,陸忠收了身上的赤血衣,一身赤氣消散,倒豎的頭發垂落下來,他一把拉住江雨煙將對方拽了回來。
“你瘋了!他是吃人的妖怪,你忘了師娘還有我爹娘,他們都是怎么死的?”
江雨煙抬頭看著風中飄搖的桃樹:“永世也不會忘。”
“那你就退到屋里去,讓我除妖。”
“他又不是那只妖怪,冤有頭債有主,不該由他來承擔。”
江雨煙看著陸忠的雙眼,眼神無比堅定。
“妖就是妖,本性如此,有何不同,大不了全殺了。寧可錯殺一千,也不放過一個。”
“可師兄啊,殺了他又能改變什么呢?”
江雨煙捏著手中的佛珠,眉目低垂地看向里屋。
“世間會少一個禍害。”
“我不是禍害!”靈童探著腦袋喊道,卻被陸忠的眼神瞪回到樹后。
江雨煙依靠在門扉上,手指輕輕拂過窗戶上的窟窿,淡淡說:“若他真的不是禍害,那你殺了他究竟改變了什么?”
陸忠還是固執地堅持道:“妖都是禍害。”
“師兄,你沒回答我的問題,還是你不敢面對這個問題?”
“自從我認識你以來,你就是個成天喊著打打殺殺的人。”
“你背負血海深仇,我能理解,可自從我娘遇害,我爹身中夢魘,臥床不起,你就越發執著于殺戮。可這不過你心中的執念。”
“我來幫你回答這個問題。如果他真的不是禍害,你殺了他,改變的是你心中的執念,你會越陷越深。”
“胡說!殺了他世間肯定會變得更好。”陸忠大聲駁斥,可眼睛卻沒有看向江雨煙。
江雨煙一手捏著佛珠,一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師兄,打打殺殺解決不了所有問題。”
“可以!習武之人,就是靠一把刀,一雙拳,沒有什么是不能用武力解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