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河邊，我依稀可以看見河中央飄著一個人。

可以看到尸體的上肢浮在水面上，整個人是仰著的一種狀態。

二叔以前經常念叨著“男俯女仰”，因為男女身體結構的差異，女性會是一種仰著身體的姿勢，而男性則是俯著身子，可以判斷河里又是一具女尸。

新上任的余明，還有副村長曲亮那些村里的干部都到了河邊，還有不少圍觀的村民。

“林子，你能不能下去給這尸體撈上來？”曲亮忽然開口了。

我尷尬道：“我幫不上忙，還是等二叔回來吧。”

要我跟著二叔一起下水撈尸，我還有幾分把握，讓我自己下水，還真沒什么信心。

而且撈尸這一行有規矩的，并不是什么尸體都撈。

一旁的余明看了看手表，說道：“已經下午四點了，等張老二回來都晚上了，村里沒有其它打撈隊嗎？”

曲亮搖頭：“村里二十幾年就只有他這么一個撈尸人。”

“要不去找隔壁村的打撈隊吧？”余明皺眉道。

曲亮有些猶豫地看著我，像是在征求我的意見。

“這么多年都是老二負責這些事，等他回來再定奪吧。”

聽曲亮這話，余明有些不樂意了：“村里這么大事還得聽他一個的？”

曲亮沒再說話，也沒搭理余明，轉身對眾人說道：“大家都散了吧，等老二回來再說，林子，你知不知道你二叔什么時候回來？”

曲亮看向我，顯然把希望都寄托在我和二叔身上。

最近村里接二連三地發生的命案，他現在做任何決定都非常謹慎。

余明見大家都不聽他的，反倒聽曲亮，頓覺臉上無光，但是也沒有辦法，他是新來的，雖然頭銜是個村長，但曲亮比他更有威望。

眼看天都要黑了，已經下午五點了，二叔還是沒有回來。

我就守在河岸邊上，望著河里的女尸。

“張林，對吧？”

身后傳來一個聲音。

我回頭一看，不是別人，正是余明。

我沒有說話，默默點了點頭。

“現在有個賺錢的機會，就看你能不能把握住了。”

“我給你三萬塊，你把這尸體給我撈上來，怎么樣？”

說著，余明從口袋里拿出一沓錢：“這是定金。”

我瞥了一眼，應該有一萬多。

“余村長，你別開玩笑了，我做不了主，得聽我二叔的。”我搖頭道。

錢固然要掙，但是這一行不守規矩，有命賺沒命花。

二叔有規矩，必須要先由他來決定這尸體撈不撈。然后先拿錢，再下水，一次必須付清全款，否則不吉利。

因為撈尸人這碗飯吃的是靠命硬，說白了，撈尸要折壽的。

見我不答應，余明也只好作罷。

就這樣僵持到晚上，尸體還在水里漂著，我也只好回去。

等到第二天早上，二叔還是沒回來。

余明等不及了，從隔壁村請了撈尸隊過來，三個人每人一萬八，付清才肯下水。

看著三人劃船往河中間去，我心里隱隱不安。

余明臉色很差，罵罵咧咧道：“真是趁火打劫，撈具尸體一個人要一萬八，這么想賺錢也不怕把命丟了。”

這話落在我聽來有些刺耳，撈尸人吃的就是這碗飯，不可能打白工。

如果他能自己下水撈，也不需要請撈尸人了。

能在撈尸前議價就已經是很本分的撈尸人了，以前還有人挾尸要價。

三個撈尸人，一人在船上等著，兩人下去給女尸纏繩子。

兩人下水將近兩分鐘了，一點動靜都沒有。

剩下船上的那個也慌了神，連忙拿船上的漿攪動河水，在找兩個人的位置，一番忙活下來，什么都沒有找到。

撈尸人手足無措，岸上的人看得一清二楚。

大家紛紛猜測到底發生了什么，余明的臉色也由氣憤變成了錯愕。

五分鐘過去了。

下水的兩人還是沒有上來，剩下一個撈尸人好像看到了什么，一屁股坐倒在了船上，嚇得不輕。

“怎么了？”曲亮皺眉，發現事情不對勁。

余明臉色蒼白：“不……不知道，不會出事了吧？”

“林子，到底怎么了？”曲亮明白問其他人都沒用，只能問我。

我也說不上來，撈尸人一般水性比較好，在水下沒那么容易出事。

曲亮有些著急，隨即沖著河上大喊，讓剩下的那個撈尸人趕快上來。

那人卻好像沒聽到一樣，在船上捂著自己的腦袋，沒過兩分鐘，那人突然直直地跳入水里。

岸上的人目睹這一幕，都說這人是中邪了，周圍七嘴八舌說是河里鬧鬼了。

余明是從城里來的，從來沒見過這么詭異的一幕，人愣在原地。

曲亮立馬反應過來，急忙叫身邊讓會游泳的，水性好的下去救人。

可目睹了這么詭異的事情，哪還有人敢下水，大氣都不敢喘。

曲亮穿過人群，走到一個個子瘦小的男人面前。

這瘦小男人外號“水鬼”，水性很好，幾年救了很多失足落水的人，可這次他也猶豫了。

三個人都沒有掙扎就已經沒影，河面是很平靜。

眾人在河岸上大眼瞪小眼，在節骨眼上，不知道是誰突然喊了一聲。

“張老二回來了！”

我好奇地回過頭，發現真是二叔，正穿過人群走來，村民們看他的眼神仿佛是看到了救星。

“林子，什么情況？”二叔徑直走向我。

我皺眉說道：“昨天下午你剛走，河里又出現浮尸，余村長非要找人撈尸，請了隔壁村的人，二個人下水之后人就沒影了，還有個人好像中邪了。”

二叔皺眉，瞥了一眼余明。

余明的目光躲閃，沒有了之前的銳氣，這個小山村遠比他想得復雜。

“老二，要不下去看看？”曲亮小心翼翼地問道。

二叔的規矩，全村人都知道的，他不點頭，就算天王老子來了都沒用，撈尸人從來不做沒有把握的事，要是這尸體他不撈，那也沒有辦法。

面對眾人的目光，二叔終于開口了：“我去看看，不一定能撈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