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延年動作快。
周承敘的動作更快。
王延年進步刺劍的瞬間,他放平弓身并撒手。
風雷相承的羽箭,離弦而出,直奔王延年胸口。
羽箭離弦的瞬間,弓身上爆發一陣寶光,匯聚于弓弦,隨羽箭而出。
一箭射出,風雷聲轟然炸響,如山崩地裂,如蒼穹倒懸,咆哮著轟在王延年胸口。
王延年發覺不對,試圖變招格擋,可念頭剛起,胸口便炸開一個碗大的洞口,洞口焦黑,還有細密的雷絲跳動。
低頭俯視胸口的大洞,眼神茫然,片刻后才轉為絕望。
我要死了?
我王延年要死在這個山溝溝里走出來的窮書生手中?
不!
我不要死!
王延年伸手捂住碩大的洞口,可連胳膊都抬不起來,雙腿一軟,跪倒,兩眼陣陣發黑,試圖撐住龍讖劍站起來,手臂一動,龍讖劍跌落,扎進凍得堅硬的山路里。
眼前一點點變黑,直至徹底失去意識。
周承敘望著王延年一點點顯現的尸體,松了口氣,收起竹弓,取出柴刀,靠近,毫不猶豫地斬下腦袋,裝入裹尸袋,然后拾起龍讖劍。
龍讖劍也失去了光澤,但依舊鋒利,如秋水一般干凈透徹的劍身上依舊泛著層層疊疊的殺氣,望之刺目,好不驚人。
這是七品法寶?
這品相說是五品甚至三品也無人懷疑。
催動神意仔細感應,卻無法深入,可以明顯覺察到劍內有一股強烈的抗力。
龍讖劍生出的靈性?
周承敘再拾起劍鞘,長劍歸鞘,再想拔出,抗力更強。
發力猛拔,劍鞘上果然爆發出陣陣金光,還有龍吟之聲。
好劍!
只可惜王延年死了,暫時無法解除劍上自帶的血脈禁制。
但沒關系,解除禁制的方法不止一種,慢慢打磨,總有一天能徹底破解。
然后是個乾坤袋,是最低級的九品乾坤袋,很小,很簡陋,和他的金絲玉貝完全沒有可比性,但也有禁制,暫時打不開。
最后是王延年穿的錦袍,也是九品法寶,雖說品級不高,但也能賣不少錢,畢竟這年頭生產力低下,一件普通絲綢衣服都能賣好幾兩銀子,何況法寶。
這類法寶,民間俗稱法袍,防塵防污防水火是基礎功能,大部分還防刀劍劈砍,在普通人眼里就是真正的寶物。
可惜,胸口炸開了一個大洞,距離徹底廢掉不遠,得修補。
帶回去讓小狐貍補補,小狐貍裁縫技藝不俗,補這玩意易如反掌。
此時,衙役與王家的老幼都目瞪口呆地望著這邊。
王家眾人悲痛、絕望,眼睜睜看著僅存的希望被他砍了腦袋,沉痛的氣息在山谷中蔓延。
眾衙役則又驚又怕。
驚的是這個沉默寡言的懸劍司小旗官竟然是名聲鵲起的周承敘周小夫子。
怕的是王延年竟然隱身跟隨這么久,若無周小夫子吸引仇恨,他們一個也活不下來。
萬幸!
慶幸之余,趕忙迎上來:“原來是小夫子!”
“這一路上辛苦了小夫子!”
“多謝小夫子救命之恩。”
“若無小夫子,我等必死無疑!”
“我就說等閑的小旗官哪有那般氣度!”
“……”
周承敘不理會他們的奉承,直接道:“現在有兩個選擇,堅持走這條路,我護送你們跨過雪山,進入漢州境西陂縣,或者掉頭返回錦城縣休整之后走南邊那條路。”
幾個衙役聞言,面面相覷。
兩條路都不好走。
繼續走北線,前邊還有一段最危險的路徑。
掉頭重走南線,氣候相對溫暖,沿路也相對安全,卻更遙遠,算上已經走過來的這幾百里,再返回去又是幾百里,等于白走近千里。
幾人商量一番,最后拿定主意:“麻煩小夫子護送小人們一程,小人們感激不盡。”
周承敘淡淡道:“護送你們可以,但這一路上必須聽我的話!”
“那自然!”
“聽!聽!必須聽!”
“不聽您的聽誰的?”
“全仰仗您呢。”
周承敘點頭:“那就走吧。”
一行人重新出發,衙役們明顯輕松許多,比之前更有心氣兒。
王家一眾老幼則徹底絕望,在衙役們的呵斥下麻木地向前移動。
太陽藏到西山之后。山谷中暗下來,只有連綿的雪山山巔的積雪反射的金光指引著前路。
經驗豐富的衙役班頭一路催促,不時揮舞鞭子驅趕王家老幼。
待山巔的金光消散,山谷中風更緊,天空還飄起稀疏的雪粒,打在臉上,如同針扎。
班頭更暴躁,喝罵不止:“大雪降下之前趕不到營地,都要凍死在這兒!”
又抽刀斬斷串著眾人的長繩:“從現在開始,誰掉隊,老子直接砍死他,免得拖累所有人!”
一個老嫗失去長繩的牽引,踉蹌摔倒,掙扎兩下沒爬起來,班頭直接一刀砍下去,抬腳踹進山谷中。
這一招,鎮住所有人,連最小的孩子也打起精神往前走。
又走一個時辰,遠遠望見山坳中有一點燈火搖曳。
“營地!”
“到營地了!”
“快走快走!”
“加把勁!”
眾衙役齊聲歡呼,便是王家的老幼也激動起來,頂著風雪在黑夜中趕路的滋味實在太痛苦,冷,餓,膽戰心驚。
此時見著希望,頓時來了精氣神,加快步伐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前快走。
又走小半個時辰,終于進入山坳內,衙役們歡呼一聲往里沖。
周承敘卻厲聲喝止:“站住!”
衙役們頓時定在原地,疑惑地問:“小夫子?”
他沒理會,拔刀在手,先加持一重寶光,這才小心靠近。
營地規模不小,全是石頭壘的房子,好幾排,只有一棟的窗戶中有火光透出,里面卻靜悄悄的。
躡手躡腳逼近窗口,從縫隙中向里面張望。
這時,卻有人推門而出,嬌聲笑道:“哎呦,是差爺,押了這么多人,發配哪兒去呀?”
卻是個穿著勁裝的江湖女子,面容嬌俏,聲如銀鈴,身段更婀娜多姿,腰間挎著一柄長劍,站在門口,仿佛點燃了一盞明燈,照破深沉陰冷黑暗的夜空。
衙役們沒說話,都看周承敘。
周承敘抱拳:“芩縣捕快奉命押送罪犯到西京,路過此地,多有叨擾,還請姑娘見諒。”
“原來是芩縣的差爺,這天氣往西京走,可真不容易。”
“姑娘哪里人氏?”
“江湖人,四海為家,走哪哪就是家,差爺,進來烤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