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叨擾,”周承敘說到這里,朝眾衙役擺頭:“尋一間大屋子住下。”
“一間?”
“一間!”
班頭聽到這,不敢再問,挑了一間最大的屋子,把所有王家老幼趕進去。
周承敘這才抱拳:“姑娘,回見。”
一步步后退到大房間那邊,轉身進屋。
班頭急忙迎上來,小聲問:“小夫子,那邊……”
“別管她們!”
“那吃喝……”
周承敘揮手,扔下一堆干柴一口大鍋還有一堆干糧。
班頭見狀大喜,急忙吩咐手下:“去打水。”
營地內必有水源,或泉眼,或河流,或水井。
無水不成營。
周承敘攔住:“我去。”
取水桶出門到水井旁邊,掀開青石板,探頭張望,里面黑漆漆的,深不可測,仿佛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在吸引著他。
拾起一顆石子砸下去。
“啪——”
層層疊疊的回音沿著井壁彈上來,聲音清亮透徹。
嗯,深十余米,水中沒有雜物,井壁光滑完整。
得出這樣的結論,這才下桶。
提上來,仔細觀察,又低頭嗅了嗅,沒有任何異常味道,除了寒氣深重外沒有任何異常,入口甚至頗為甘冽。
周承敘松口氣,提著水桶返回大房間。
衙役們已經點燃柴火,熱氣哄哄。
架鍋,燒水。
水開,一人一碗,泡上干糧,吃得狼吞虎咽,一天也就這么一頓熱乎的,完全沒人在乎干糧的粗劣與寡淡。
周承敘則自顧自地摸出一塊肉干,慢慢咀嚼,柴刀始終不離手。
班頭湊到跟前:“小夫子,晚上怎么說?”
“我值夜。”
“這怎么好意思……”
“從現在開始,所有人必須結伴行動,包括解手,不許任何人落單。”
班頭凜然:“小人明白!”
又沖著王家老幼喝道:“一刻鐘后集體解手,任何人不許單獨行動,否則,別怪爺爺刀子太鋒利!”
一刻鐘后,一群人集體出門解手。
周承敘則提刀立在附近,頂著風雪,瞇著眼睛,防著那江湖女子住的營房。
待眾人解手結束返回,這才轉身。
但下一刻猛然揮刀向后,逼退無聲無息靠近的江湖女子,冷冷喝道:“再向前一步,死!”
“差爺何故如此絕情?”
“讓開!”
“差爺,商量個事兒……”
周承敘腰桿微擰,腰力向上過肩、肘,柴刀前刺,抵在女子咽喉處:“滾!”
“差爺,何必如此……”
“道不同不相為謀!”
“差爺這脾氣不太好哦,火氣太盛,小心燒身。”
周承敘不再說話,震動手腕,刀身隨之輕顫,發出密集的嗡鳴聲,殺意隨之驟升。
女子連忙后退:“好好好,我滾!”
周承敘淡淡道:“我不管你們什么來歷,也不管你們想干什么,不要惹我!”
說完,緩緩退回房間,封好門窗,靠著墻壁閉目養神,柴刀就抱在懷里。
半夜,洋洋灑灑的雪粒變成鵝毛大雪,一片片飄飄揚揚地落下,很快鋪滿天地,一眼望去,白茫茫一片,恍若白晝。
周承敘往火堆中扔了兩根柴火,又清點人數,重新靠墻坐下。
待到天亮,積雪長到窗臺那么高,擠得封窗戶的木板嘎吱作響。
衙役們醒來,看著半腰深的積雪,怨聲四起。
“草,這么大雪!”
“最起碼停半個月!”
“別擱這兒了吧?”
“還想著到西京過年呢。”
“麻煩了!”
班頭湊到周承敘身邊,小心問:“小夫子,怎么辦?”
周承敘淡淡道:“休息幾天再說。”
“好!”班頭扭頭,目光一掃,指指兩個最漂亮的女孩:“過來!”
倆女孩都十二三歲模樣,雖然蓬頭垢面,衣衫襤褸,可五官依舊俊美,氣質與普通女孩不同。
被班頭點名,瑟瑟發抖,卻不敢拒絕,戰戰兢兢起身,挪到跟前。
班頭打開二人枷鎖,指指周承敘:“從今天起,你倆好好伺候小夫子,伺候好了,不但你倆能過得舒服點,你這些族人也能少受點罪,要是伺候不好,哼哼……”
哼哼是什么意思?
房間里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周承敘抬頭掃了班頭一眼,沒有拒絕。
這班頭,有點意思,借我之手威懾手下,借我名義給王家這群老幼減負。
這一路上也沒有欺負人,雖然砍殺一個老嫗,但那種情況下誰也不能指責他。
還是個有良心的?
周承敘眼皮子微抬,掃了兩個女孩一眼,淡淡道:“坐吧。”
倆女孩小心翼翼挨著他坐下,一動不敢動。
天色大亮時。
周承敘起身,拉開房門,趟過及腰深的積雪到水井邊,揮舞雙掌,拍出一片空地,彎腰打水。
彎腰的瞬間,那江湖女子無聲無息地飄然而至,站在雪層之上,居高臨下俯視著周承敘,眼神莫名。
周承敘頭也不抬,只冷冷喝道:“滾!”
江湖女子嫣然一笑:“差爺要獨占水井?不許小女子打水?”
他冷笑:“鬼也喝水?”
江湖女子聽到這話,笑容漸淡,眼神也一點點變陰沉冰冷:“你什么時候發現的?”
他也不解釋,自顧自蓋上井蓋,提著水桶轉身就走,臨離開前扔下一句:“井水不犯河水,誰也別惹誰,不然,自行承擔后果。”
江湖女子死死盯著周承敘的背影,直到周承敘進門時高喊一聲:“小女子柳如煙!”
周承敘恍若未聞,關上房門,把水桶遞給班頭,淡淡道:“趕緊吃飯,一個時辰后出發。”
班頭大驚:“小夫子?不是說要休息幾天?而且這,這天,如何趕路?”
周承敘淡淡道:“雪化了更難走!”
又道:“我開路!”
班頭一想也是。
積雪雖深,可只要有人開路,反而更好走。
若是等積雪融化,或者上凍,那真是寸步難行。
于是趕忙點頭,轉身催促眾人。
吃飽喝足,穿戴整齊,重新把眾人用長繩串起來。
倒不是防止他們逃跑,而是串起來更安全,就算有人摔倒,也有前后眾人包括衙役拉著。
周承敘站在最前方,為自己、柴刀、竹弓、羽箭全部加持三重,一頭扎進積雪中,一步一個腳印往前踩,以肉身開路,不時以大力金剛掌把零散的積雪拍向兩側,硬生生蹚出一條一人寬的雪道。
班頭見狀大喜。
還真方便,腳下踩得實實在在,左右兩邊的積雪更如兩堵厚實的墻壁,還能遮擋山風,王家一群老幼個頭不高,行走在里面,甚至不用露頭,跟著走就行。
當即催促眾人跟上。
營地里,柳如煙飄然立于雪層之上,靜靜望著一行人逐漸消失在白茫茫的山谷間。
身邊有一團黑氣自雪層之下冒出,凝聚成一個干瘦矮小的老頭:“主子,就這么放他們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