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承敘作漠不關心狀,甚至流露出不耐煩的神色,直接閉上眼睛,眼不見心不煩。
卻已經把警覺性拉到最高。
在衙役們罵罵咧咧把受傷的小孩扔給一個還算強壯的老嫗后,隊伍再次緩慢又艱難地啟程。
他也跟著隊伍向前。
邁步的瞬間,呼嘯的風中,一絲冷意直襲后背心。
是王延年!
想都不想地施展八步趕蟬向前拉開距離,同時取出柴刀,雙手握刀,轉身斜劈。
“叮——”
清脆的撞擊中,爆出一點火光。
霜凝鐵衣!
密集的刀光護住全身上下。
“叮叮叮——”
密集的撞擊聲中,又爆出若干點火光。
這讓他隱約觀察到王延年的位置,信心大增,冷笑一聲:“王延年,我高估了你的耐性,你太心急了,好歹出了蜀州地界再動手。”
“哼,找死!”
“這是我的臺詞。”
“你是誰?”
“你猜?”
隱身的王延年沉默片刻,試探著問:“周承敘?”
他伸手在臉上一抹,取下一只皮質面具,露出真面目:“周某一介白衣,煩勞王先生掛念,深感榮幸。”
王延年的聲音忽然猙獰,從牙縫中擠出濃濃的仇恨:“果然是你!該死的賤種!”
他卻不生氣,用閑聊的口吻問:“王延年,后悔不?”
“什么?”
“后不后悔你的所作所為?你原本可以繼續當你的富家翁,結果……嘖嘖嘖,錦城王氏滿門因你而滅,不出意外,以后再沒有錦城王氏這個家族。”
王延年忽然怒吼:“要不是你多管閑事!我怎會落到這個地步!”
他點頭承認,同時用話術試探:“是我指揮這一系列抓捕行動,你王家也確實毀在我手里,但你最恨的不應該是那人嗎?”
王延年沉默片刻:“你知道了?”
“這天底下哪有什么秘密?”
“……”
“可憐你不但要冒險刺殺王錚,還要拿自家龍讖劍作報酬,結果沒殺掉王錚,還把全家搭了進去——”
王延年暴怒:“住嘴!”
他則微笑道:“無能暴怒,無論你,還是了了道人,你們的一舉一動都在我的預料之中,我能兵不血刃地抓捕了了道人,抓你更輕松,王延年,束手就擒吧,你束手就擒,我讓王錚赦免后邊這一串,如何?”
王延年厲聲喝罵:“做夢!”
周承敘則敏銳地捕捉到一點細微的變化,王延年的聲音遠了一點,這是準備撤退。
果然夠謹慎。
偷襲不成立刻撤退,不受情緒支配。
不過,就是要他撤退。
他不撤退,我哪有機會加持?
不加持,我如何是他對手?
又故意拖延幾個呼吸,急速吟誦:“只道看如鏡,誰云色是空,直須明覷破,始見主人翁。”
文華之氣匯聚于雙眼,眼前景象立刻更清晰,更敏銳,一眼望去,幾十里外的雪山如在眼前。
地面一切細節盡入眼中,如白日觀鏡,纖毫畢現,包括零散密集的腳印。
更敏銳地發現二十步外有兩處隨時有細微的下沉。
凝神向上,隱隱約約看見一個頭戴斗笠的人影,人影左手持劍,那劍上隱約有金色龍形光芒流轉。
龍讖劍!
諸多細節在心中一閃而過,嘴上卻絲毫不停:“龍氣沖霄古鐵青,夜來寒射斗牛星;腰間帶得雙秋水,一片丹心萬里寧。”
“三尺青蛇百鍊金,一揮風雨捲云陰;英豪遇合君知否,白帝城頭殺氣深。”
“一鼓雷霆震地來,連天燒火照空臺;為君驅去旱魃惡,不使人間作旱災。”
連續三詩加持,柴刀上凝聚出一層厚厚的寶光,青如龍,寒如冰,殺氣凜然。
已經退出去五十步遠的王延年聽到這里,反而停下腳步,一動不動裝木頭人,試圖以這種方式降低露出破綻的風險。
同時握住龍讖劍,斜立身前,小心防備。
周承敘則繼續快速加持,這次輪到了體魄。
“神力須持戒,威光常護人,莫令私智作,便增十分春。”
“神力由來不可量,一吹兩吸海生桑,千牛未解輸毫末,妙處全提笑趙王。”
加持過體魄,見王延年依舊謹慎地一動不動,又故意詐唬王延年:“王延年,何故匆忙逃遁?舍得放棄這一長串血親子嗣?”
王延年見周承敘目光放得長遠,暗暗松口氣,繼續停在原地,只悄悄調整龍讖劍指向,斜立帶防守變平指進攻,只待周承敘毫無防備地靠近,一劍刺出。
周承敘見狀,繼續以言語誤導王延年:“王延年,站住!你跑得再快,能跑得過弓箭?”
說著,換刀為弓箭,繼續加持。
“力可因弦發,人皆仰面觀,由來稱妙手,能射八纮端。”
“玉兔參差發,金雞霹靂開,斜枝才半折,猿叫一聲來。”
“良弓須手鑄,君子貴三端,何曾輕一笑,只是為儒冠。”
連續加持之下,竹弓上泛起層層熒光,普普通通的雙層竹胎弓仿佛神仙所用寶弓,望之非凡。
見王延年不但不退,反而往前移動兩步,卡住山道的轉彎處,作勢埋伏,心中冷笑。
任你再狡猾,還不是要上鉤?
卻繼續迷惑王延年,沖著更遠處厲聲呵斥:“站住!我要放箭了!”
同時抽出一支羽箭,繼續加持。
“箭出山根破石苔,疾于風火吼春雷,誰知一片焦然焰,化作千尋飛電來。”
“鐵簇橫陳激怒發,一聲霹靂震天嘩,神龍變化原無定,何處飛來五色花。”
“云際風傳一箭聲,怒濤激石轉崢嶸,定知蟄窟潛蛟蜃,此去滄浪折妖生。”
三重加持,竹箭變神箭。
箭頭寒光幽幽,寶芒吞吐,殺氣猙獰。
箭桿上更有細密的雷電纏繞,閃爍不定。
尾羽上有清風流動,攥在手中便有脫手而出之感,仿佛一條不甘被束縛的神龍。
神弓,神箭,神人。
多重加持之下,周承敘氣勢暴漲,全身上下寶光縈繞寶氣沖天,毫不隱藏,當然也無法隱藏,畢竟是借助外力顯化,不是自身修煉所得,無法操控。
加持完成,不緊不慢地彎弓搭箭,高高舉起,作勢仰射。
仰射射程最遠。
王延年見到周承敘的動作,徹底放松戒備,專心尋找偷襲的機會。
眼見周承敘逐步靠近眼神卻在遠方巡視,再次握緊龍讖劍,一點點蓄力,只待他靠近。
五十步。
三十步。
二十步。
十步。
八步。
二人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
王延年也越來越緊張,恨意也隨之提升。
殺了他!
為滿門男丁報仇雪恨!
五步!
就是現在!
王延年猛然催動全身真氣,使出王家家傳劍法的殺招——云闕金龍懾月勢。
霓裳十二掩蟾宮,忽見金鬃卷碧穹。
萬丈氤氳崩玉宇,寒芒挑碎廣寒櫳。
龍讖劍上迸發出強烈的金光,金光中,一點寒芒突出,突刺周承敘心窩,寒芒暴漲,如金龍吐息,正是真氣所凝劍氣。
劍長三尺,劍氣再暴漲三尺,加上手臂與步伐,劍氣瞬間便到周承敘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