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錚震驚。
陳知淮也震驚。
在場的人目睹周承敘的壯舉,無不震驚。
便是挑事的王公子也驚得目瞪口呆,不敢相信周承敘這個十九歲卻連童生都不是的山溝溝里的小書生真有這樣的詩才。
想從中挑刺,可每一篇都無刺可挑。
不是最好,但也都不差,每一篇都有亮點,便是故意挑刺也無處下手。
唐景明則興奮地抓耳撓腮,樂得合不攏嘴。
待眾人略微平靜,王錚起身,雙手下壓:“諸位,云谷詩才可還能入諸位法眼?”
眾人連連道:“慚愧慚愧!”
“云谷之詩才,在當今詩壇也是名列前茅的存在。”
“不錯,只這二十篇,云谷便足以在詩壇中占據一席之地。”
“在下自愧不如!”
“劉某虛活三十多年,寫的正經詩詞都不足二十篇,對云谷先生詩才,只有仰望!”
“大人此言讓在下汗顏,在下哪有資格點評?”
“……”
眾人甭管心里怎么想,嘴上也不得不表示佩服。
王錚笑道:“所以啊,以后開詩會,就不能讓他寫詩,他一開口,咱們就全沒得寫了,就該讓他做這執筆人!”
“哈哈哈哈!”
“是極是極!”
“正好云谷小先生的字也極好。”
“對,這一手行楷也讓我等汗顏。”
“端莊,穩重,俊秀,一如云谷的相貌氣質,真可謂是字如其人。”
“不錯,以后再開詩會,專讓云谷先生做執筆人,待咱們盡興了再讓他露一手過過癮。”
“妙啊!”
“……”
眾人起哄,但這次幾乎全是善意的起哄,氣氛好不歡快。
周承敘見機,順勢跟上,朝眾人連連拱手:“晚輩年輕,輩分小,又無功名在身,能與諸位前輩、才俊躋身一堂便覺得無比榮幸,當不起大家如此抬愛。”
又道:“若諸位不嫌棄在下一介白身,以后但凡有所吩咐,晚輩絕不含糊,尤其詩會,便是跟著端茶倒水也心滿意足。”
眾人聽了這話,再起哄,氣氛更活潑。
笑鬧一陣子,王錚宣布詩會繼續。
詩會里有儒道修士,但也有許多普通人。
或者說,普通人占大多數,不是誰都有修行天賦。
儒道門檻已經夠低,比佛道都低,只要用心讀書就有機會入道,且沒有年齡限制,標志是讀書寫字創作詩詞文章時能聚攏文華之氣并引文華之氣淬煉肉身。
聽起來很簡單,但實際上絕大部分讀書人到死都無法做到這一點。
還有相當大一部分人可以勉強做到,但也就到此為止,很難更進一步。
但這不影響讀書人參加詩會創作詩詞文章,因為說不定什么時候就能入道。
這也是許多人熱衷于參加詩會的主要原因,一則結交高人,二則感受氛圍試圖尋找儒道之機,三嘛,趁機吸點文氣,自己寫的東西無法聚攏文華之氣,但蹭別人一點也是好的,哪怕只能多吸幾口,也能滋養身體。
能參加儒道修士舉辦的詩會,也是身份的象征。
平日里,周承敘這般沒有背景、沒有權勢、沒有名聲、沒有功名的農家子弟絕無可能參加這個級別的詩會。
但現在,誰敢小覷他?
當然,若不是他在張家那一戰的戰績實在太過驚人,在場這些人也不能容忍他出風頭?
但他的目的已經達到。
張家一戰,詩會上毛遂自薦,順著王公子的話連作二十篇祝壽詩,目的只有一個——揚名。
揚名是為科考、出仕準備。
無論科舉考試還是出仕為官,都離不開名利二字。
需要名利,獲得名利,對抗名利。
混跡名利場,需要學會使用名利、接納名利、分割名利。
與名利共舞,又不能為名利所困。
公門之中好修行,修的是心,是意志,是智慧,是在名利場中錘煉自我的本領,與道家入世受紅塵歷練一個道理。
詩會持續到下午。
眾人做了許多詩詞,好壞都有,王錚、張新、陳知淮也各作一篇,其他人或一篇或兩篇,點評后相互吹捧一番。
周承敘全程記錄,再沒有參與。
但是,他自始至終是這場詩會的焦點,甚至有人請他點評。
直到王錚咳嗽一聲:“聚氣爐已滿,今日詩會到此為止,諸位,開爐!”
一聲“開爐”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
重頭戲來了!
所有人緊張地盯著擺在供桌上的聚氣爐,期待,急切,憧憬,興奮,激動,種種情緒交織在一起,使現場氣氛更加火熱。
王錚在眾人的注目下,緩緩揭開聚氣爐的蓋子。
濃郁的文華之氣自爐中擴散,彌漫,逐漸籠罩整個小花園。
王錚滿意頷首:“不足半日便滿爐,今日詩會水準之高超出本官預期,甚好,甚好。”
眾人齊聲歡呼。
詩會水平高,便能早早裝滿聚氣爐,若是詩會水平不足,熬到半夜都裝不滿。
按照詩會的規矩,爐不滿不開,那可有得熬了。
今兒半天時間便滿,參與者均與有榮焉,哪怕只寫一篇打油詩,那也是親身參與者,有參與感。
王錚在眾人期待下高聲宣布:“諸位,開始吧。”
王錚的話音落下,在場的儒修當即坐下,各使手段吞吐吸收這濃郁的文氣。
沒有入道的普通人也大口大口呼吸,能吸多少算多少。
周承敘也不客氣,直接使出全力,能搶多少搶多少。
這一爐,他一個人貢獻一半還多,搶多少都心安理得。
不足一刻鐘。
一爐子文華之氣被瓜分干凈,一點不剩。
眾人戀戀不舍地起身,一一道別。
周承敘身為執筆人以及王錚族親,一直陪著王錚送客,送走客人,卻被王錚拉住:“云谷,中午人多嘴雜,沒能吃喝盡興,留下,一塊吃晚飯。”
“大人,這不合適”
“合適,再合適不過,”王錚笑道:“我妻子兒女都在老家,縣衙中只有白先生作陪,不必拘束。”
上任不帶家人?
還能這樣?
雖說大康王朝并沒有明確律例要求地方官上任之時必須攜帶妻子兒女,但流官上任最短五年,最長十年,不帶妻子兒女上任難免會惹非議,也有違人情倫理。
王錚看出周承敘的疑惑,笑道:“我上任時,恰逢兒子生病,便沒帶來,不過前些天已經從老家出發,八月十五之前能到。”
周承敘抱拳:“恭喜大人闔家團圓。”
王錚笑道:“也就十七八天時間。”
又似是隨意地邀請:“到時一起過中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