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不同的語言分裂
當我剛開始讀薩爾曼·魯西迪的《撒旦詩篇》時,我對他的一些用詞感到有些困惑—不是因為它們有多粗野,更多是因為它們的拼寫。“米國。”“咸心。”魯西迪是按照人物的發音來拼寫單詞的。他把他們的口音印在了紙上。
語音拼寫是賦予角色深度和個性的可靠方法,類似于在人物對話中使用口語化語言。但不知怎的,這種寫作方式會讓我覺得尷尬。因為如果我要把我的語言以語音拼寫方式寫下來,我不清楚有多少詞會是標準的美國式拼寫,有多少詞會是中法混合口音的拼寫?
如果是五年前,我敢肯定從我口里出來的80%的單詞都會拼寫得很奇怪。“girls”會被拼寫為“gueurelz”,“world”會被拼寫為“weureld”,這是英文的法國口音讀法。但今天,我的英文已經熟練到了這樣一種狀態:聽起來像美國人,足以讓”亻侖享攵”(魯西迪會這么寫)的英國人以為我來自美國,讓美國人以為我來自加州,至少來自加拿大。
然而,盡管我的英文發音和本地人差不多,我還是會覺得說英語很尷尬。這不是因為我的舌頭和喉嚨發出的聲音,而是因為我說英語的方式,是用英語單詞說法語,在語音后面,那個思考的大腦是被法語訓練出來的。雖然在美國,我學會了要對“what’s up”回答“not much”,但是很美國化的句式并不能改變句式后面的語言邏輯。當我需要寫下自己的思考時,我仍然會使用法語的思考方式,喜歡使用冗長的句子,這不得不感謝波德萊爾和福樓拜。
現在,英語已經開始取代法語越來越多地占據我的日常表達,但我不認為我能擺脫我原本的思維方式,植根于我大學以前的法語教育,形成了我的思想基礎。
人在不同語言的系統中,也會有很不相同的思考問題的方式,而我,被分裂在好幾種語言之中,如同有好幾個不同的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