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名？”

“宋祈年。”

“年齡？”

“十四。”

“嗯，氣血雄厚，是個不錯的祭品，你且仔細說來，是否要認(rèn)領(lǐng)一個生祭的名額？”

“繁花巷，后進宋祈年，今祈蒼天，愿領(lǐng)生祭，祭姥母食蒼天，雖死亦無憾！”宋祈年面色肅穆，腦袋埋于胯間，神態(tài)帶著些許癲狂，在下發(fā)‘生祭’之人看來，是再純真不過的信徒了！

“賜！”

吊著嗓子，聲音尖銳，帶著恩賜的語氣。

“繁花巷，后進信徒，上等生祭一份，可入甲，一百零八號生祭。”

直到此時，宋祈年低頭虔熱的神態(tài)才泛起波瀾，少了份虔誠，多了份欣喜。

他此時已經(jīng)遠離老龍巷，先前去老龍巷也不是真的想要借用火煉臟場，而只是為了討要一份生祭的門引。

畢竟，這年景，尋死也不是一件易事，該怎么死，其中大有學(xué)問。

生祭，可魂飛魄散，死后不用走一遭臟場，吃一遭苦難。

是大多數(shù)人夢寐以求的死亡方式，為首選！

當(dāng)然了，其中也有利用‘生祭’火煉臟神的臟官。

此為不得而為之。

不提貴重的血肉銀錢與接觸不到的香火，單說三斤銀錢就不是常人可以掏出來的。

在這黑水鎮(zhèn)，想成為臟官，除卻以壓勝物壓臟定神，還有一種東西可以替代壓臟物達到壓臟定神的效果。

壓勝符！

以壓勝符養(yǎng)野神，

但往往只是獲取一張壓勝符就會耗光全身銀錢，哪里還有用來租借臟室的銀錢。

最后都會選擇一種‘生祭’。

而這一類人也是‘生祭’最為喜歡的祭品，

氣血往往更為強大，

‘生祭’過后，姥母賜下的賞賜也更為豐厚。

水渠邊上，花白的老頭叼著老煙槍噴云吐霧，不時在翹起的草鞋上彈上一下。

“咝……噗……”

老頭狠狠嘬了一口，看了眼宋祈年手中的木牌，上面刻著宋祈年的‘生祭’臟室，道：“呦，甲等，你這后生資質(zhì)不錯嘛。”

“可惜可惜了。”他扭頭向水渠里走去。

“跟上來吧，生祭一簽，除非壓臟定神，煉臟化神，成了一境臟官，否則，你這身血肉可就白白丟了！”

宋祈年神色狂熱道：“為姥母祭，乃我所欲也！”

嘴上說著，心底總算是松了一口氣，

黑水鎮(zhèn)的黑臟室不用帶三關(guān)銀錢，只需要失敗后將命留下便是。

聽來殘酷。

但對他來說，壓臟定神已成，生祭已經(jīng)沒有了風(fēng)險。

唯一的后患便是在黑臟室中成了臟官是沒有臟官文書的。

換句話說，臟官也需官籍，

在八百里老母山，想要以臟官的身份在這黑水鎮(zhèn)行走，一個官府承認(rèn)的臟官文書是極其重要的。

簽了生祭，宋祈年跟在老頭后面，

老頭一路沉默不語，到了地方也不多說，

“臟室，甲，順此往下走第三層。”

聞言，宋祈年道了聲謝。

誰料老頭置若罔聞，頭也不回的走了，

“跟一個死人廢什么話。”

宋祈年看向入口，深吸口氣順著石階向下，越往下越陰冷，一直走到第三層他才停了下來。

推開了那刻有甲字字樣的石門，抬腳進去的瞬間，石門自封。

正中央一團火焰自生。

熾熱的氣息瞬間噴涌而來，隨之而來還有一股濃郁到了極致的香味，

不，是香臭味。

臭味來自火焰下方，香味是來自這臟室的香囊，畢竟在此處也有可能走出臟官。

也是要有點講究的。

宋祈年伸出手試探著走向正中央，眼中盡是好奇，這便是五臟真火？

號稱焚燒臟神如燒草木，一點即著。

隨著他的靠近，心臟處那來歷不凡的青銅瓶竟有了反應(yīng)，一股與此處格格不入的情緒涌上了他的心頭。

“餓！好餓！”

“我好餓！”

這念頭一生，宋祈年就后背發(fā)涼，為何看著那五臟火，他會有種想一口吞下去的沖動。

這可不行，他還要用其煉臟化神。

他回頭看向周遭石架，上方擺滿了要用到的東西，頓時露出喜色。

這便是生祭的好處，只要你不怕死，其余的都會有人幫你早早準(zhǔn)備好。

照貓畫虎，按圖索驥，雖是宋祈年的第一次，但多少也聽老爺子說過一些，事到臨頭也不至于茫然無措。

忙碌了一會，總算是將一切準(zhǔn)備妥帖，這才一屁股坐在地上，調(diào)息靜神。

煉臟化神是褫奪神權(quán)，他自不用沐浴凈身，焚香敬神。

沒過多久，宋祈年嘴里開始念念有詞。

“神祇在下，壓臟神在上，弟子宋祈年，進獻三色，伏惟尚饗......煉臟化神，褫奪五臟，以窺神權(quán)。”

磕磕絆絆將這番話誦出。

宋祈年猛的松了口氣，已然滿頭大汗，擦了擦汗，

他眼中露出一抹狠色，摸出剔骨小刀，狠狠扎向心口，低吼出聲。

“以臟為媒，以神為介。”

他將心窩刨開，伸手將青銅瓶掏出，咬破食指，在青銅瓶上書寫：

“賜神于陰，置祟于陽，不得往生，吾乃俗人，貪權(quán)戀勢，以壓臟神，煉臟化神！”

“今有仙童，供奉臟火，化臟定神，筑道成基，一以貫之！”

“臟火，給我煉！”

隨著一聲怒喝，他一手抓住青銅瓶，就這么伸到了臟室正中央的五臟火中，刺痛灼燒感瞬間襲來，他強忍著痛苦，一聲不吭。

在這個過程中，他雖痛苦但壓勝物中的壓臟神更痛苦，這個時候考驗的便是誰的意志更為堅定了。

一入五臟火。

雖有青銅瓶遮擋，其中亦響起慘叫，這火生來詭異，如此這般，反而對其更為煎熬，躲又躲不掉，死又死不掉。

在這個過程中，他只需要忍住痛感，以五臟火將壓臟物中的壓臟神從中逼出來，這煉臟化神也就成了一半了。

距離徹底煉化，讓其甘愿成為自己的壓臟神，也就不遠了。

所以，宋祈年面色頓時猙獰，斗大的汗水滴落。

“給我出來！”他怒吼一聲，卻只聽得壓臟神的痛苦嘶吼，不見其形。

眼看青銅瓶中的壓臟神死活不出來。

他一咬牙，竟以剃骨刀從大腿上剜下一塊血淋淋的血肉。

褲腿頃刻被血浸透，但他絲毫不顧，將那塊血肉置于青銅瓶上。

以血肉誘之！

這般行為極其危險，一旦讓壓臟神吃了他的血肉，其兇性將再也控制不住，徹底化為一尊兇神！

果然，青銅瓶一陣晃動，力道之大讓他一個激靈，差點沒有抓住，掉落進五臟火中。

徒然，熾熱的臟室猛地一冷，深入骨髓的冷。

出來了。

他不驚反喜，松了口氣，就要收回那塊血肉，只是下一刻他就發(fā)現(xiàn)了不對，眼皮猛的一跳，暗道：壞了，他沒出來，是我進去了！

啪！

“堂下何人！”

回音驚堂，宋祈年猛地抬頭。

卻見白骨鋪地，人頭筑觀，猩紅的血肉蓮花上有一道人，著云紋戾鶴道袍，斜倚其上，伴有嘎嘣嘎嘣的清脆聲。

道人咬下一截指骨，嘎嘣聲再次響起，森然恐怖的氣息撲面而來，竟讓他有種想要奪路而逃的驚悚感。

“吾乃黑水鹿仙，還不跪拜！”

呼喝聲再次響起，相比于第一次的艱澀，這次的聲音變得順暢了很多。

……

森冷灰暗的洞穴內(nèi)，身在白骨蓮座上，那恐怖身影暗自疑惑。

一個乞兒，宛若螻蟻。

竟敢見本仙不拜！

就連那自稱鹿角大仙的鹿孫見到本仙也得乖巧跪倒在地，不敢染指本仙權(quán)柄。

無知的螻蟻。

這般想著，黑水鹿仙再度出聲：“放肆！本仙問你為何不回話？”

“殊不知上次若本仙不救你，你這乞兒早已經(jīng)死了！

遑論煉臟化神？

死到臨頭還不自知，這般行事，你這乞兒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