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災害之年
- 厚土上的繁衍
- 畫劍樓
- 2271字
- 2024-12-20 10:38:33
魏仲良入土后,一直到過年,滴雨未下,天一直都是干冷,冬小麥沒有種下去。
過了年,開了春。每天風沙撲面,還是滴雨未下。
田野里荒草稀疏,根本沒有春天的氣息。
除了幾個有存糧的家族以外,基本上窮人都斷頓了。
過了端午,老天好像被捅漏了一般,接連下雨。
大旱接著大澇,大澇過了是瘟疫。
在自然災害面前,魏運泰一家也沒能幸免,雖然他家里有糧食,但是瘟疫可不管吃飽還是沒有吃飽飯的人。
首先遭殃的是他幾房女人。正妻拉了幾天的肚子,跌倒在茅缸上再也沒有爬起來。次妻連拉肚子都沒有來得及,“嗷”了一聲就沒有了氣息。
小妾倒是支撐了幾天,在東廂房里哀嚎而死。魏運泰花了大價錢才把幾個妻妾安葬完畢。
到處都是饑民,官府根本就不管賑災的事。饑民多了,蜂擁而起。
齊嶺在大災之后,又經歷了一場人為的劫難。
馬陵山的亂匪在一個秋夜攻進了齊嶺。幸好魏運泰早有防備,除了他之外所有的家人都躲到地窖里。
沒有來得及躲的人遭了秧,這些土匪并不是把人捉了去,勒索贖金,而是見人就殺,見東西就搶,小孩也不放過。
魏運泰在臨死之時,就看到好幾個小孩被活活的穿死在樹杈子上。
魏運泰是被一個年輕的土匪用鐵棒生生打在頭上而死的。土匪退了后,只有陶先生一家沒有損失人口。
土匪的行徑惹惱了官府,汶州城里來了一個叫常靈的府官。他帶著鍘刀,剿滅了馬陵山亂匪。
饑民就是亂匪,亂匪其實也是饑民。
幾十口鍘刀安放好,只要參加過亂匪的村莊,除了女人和懷里吃奶的嬰兒,統統鍘了。
不知道鍘了多少人,反正是過了很多年以后,鍘人的地方,每到下雨的時候,依舊腥臭難聞。
大災之后,每個村莊里減少了一多半的人口。
可是日子依舊要過,剩下的人還要過日子。
魏家現在是魏伯賢當家,他和二兒魏仲良三兒魏叔正是一母所生,是同父同母的親兄弟。
魏運泰的地契都在他手里。
陶先生還在。
魏伯賢請來陶先生,讓陶先生寫文書。
他是長房,魏家的事情他說了算。
魏徐氏得地二十五畝,這是早就議定的事情。三弟魏叔正得地一百畝。而三娘所生的五弟六弟得地六十畝。
“這樣分法,不公平!”
魏桂蓉看著大哥的分配方案,怒目圓睜。
“什么叫不公平!五弟八歲,六弟五歲,難道他們能下地種田,還不得我照顧他們,就算你,在出門子前,還不得在我們家里吃喝!”
魏伯賢大聲怒斥,魏桂蓉知道大哥說的是實情,如今疼愛她的父親已不在人世,她一個小姑娘家說話又有何份量!
一切都按魏伯賢說的算,老五老六還沒有成年,土地暫由魏伯賢代種,每年秋后交付口糧。
“我們可以替他們種地,但是他們不能跟著我們吃飯,他們想吃飯,自己做!”
魏鄭氏撂出一句話。
“你讓他們做飯,他們會做飯嗎?”陶先生狐疑的問了一句。
“會不會做飯我不管,我還要照顧我的孩子,管不了他們!”
“我來做!”魏桂蓉上前一步。
“你過了八月十五就出閣,婆家把你接過去,難道你把他們兩個帶走!”
魏伯賢追問了一句。
魏桂蓉一時無法回答。
“陶先生,就按議定的寫,老五老六自己做飯,怕他們點了房子,讓他們到東場屋里住!”
“好,好,好!我按你說的寫!”陶先生白紙黑字,落下文書。
轉眼過了八月十五,魏桂蓉婆家來了一頭小毛驢,接走了她,大荒之年,也沒有什么必要的儀式。
魏伯賢推了木轱轆小車,裝了一口鍋。
“五弟,六弟,你們兩個以后就到東場屋里住,自己做飯自己吃!”
老五魏玉林稍微懂些事,沒有說話。
老六魏玉峰還不懂事,大聲哭鬧:“我不去東場屋,那里有馬猴子!”
“不準鬧,不去東場屋,就把你賣給割生的,剜了你的眼,割了你的耳朵,打斷你的腿,讓你去要飯!”
魏鄭氏把眼一瞪,目露兇光。
“你們讓馬猴子吃了,我還能得六十畝田,留著你們還要白糟蹋我的糧食!”
魏玉林能聽懂大嫂的話,他幼小的心靈里明白,若是不乖巧的活著,就怕他們兩個性命不保。
“你別鬧了,我們趕緊去東場屋!”魏玉林吼著魏玉峰,他知道從現在開始要時時刻刻保護自己的弟弟。
魏伯賢推著小車,吱吱扭扭到了東場屋,扔下東西就走。
魏玉林看到沒有門窗的東場屋,似乎張著黑乎乎的大嘴。
魏玉峰還要哭!
“哭吧!哭吧!這里沒有人管你,想怎么哭就怎么哭!”
一瞬間,魏玉峰就懂事了。
“我不哭,我哭了也沒有人聽,我餓了,我要吃飯!”
“只要你不哭,我就給你做飯,我給你煮紅薯!”
魏玉林牽著魏玉峰的小手進了東場屋。
他學著大人樣,找來三塊石頭支上鍋。到石塘里提了水,洗了幾塊紅薯,抱了一捆干草,引著火。
火苗子舔著鍋底,映著他黑不溜秋的小臉,他想起那年他爹請村里男人們吃紅薯米飯的情景。
因為他還小,沒有資格吃。四哥吃了,四哥卻死了。
四哥若是不死,可能還會疼他們,照顧他們。因為四哥和他們兩個是一奶同胞。
村里人都說魏伯賢不喜歡吃米,一狠心賣了所有的水田。
只有魏伯賢自己明白,不是他不想吃米,所有的水田都在他三娘的娘家村里。三娘家娘家不會讓他獨吞了水田。
他只能偷偷找出地契,以極其便宜的價格賣了水田。而三娘家娘家人本身就知道三娘是人家的妾,毫無臉面,無法干涉人家的家事。
魏伯賢得了賣水田的錢。
“大哥,本來我不怨管這件事,當時買水田的時候,基本都是三娘拿的嫁妝錢,這賣水田的錢是不是要留著給老五老六娶親!”
魏徐氏當面質問大伯哥。
“你不是說你只要二十五畝地,以后不管家里的事情嗎?”魏鄭氏問:“這里是不是還有當初寫的文書!”
“我不管家里的事,但是老五老六怎么辦,難道讓他們自生自滅,爹娘不在了,別人會怎么議論我們做哥嫂的!”
“這個錢不能交給老五老六,現在馬子土匪越來越多,我們再這樣下去,如何能過安生日子,我想了,這些錢蓋一個炮樓,等到馬子土匪來了,我們也有個躲藏的地方,若是老爹早蓋炮樓,他也不會被馬子活活打死!”
魏伯賢的話讓魏徐氏無懈可擊。土匪馬子橫行,不蓋炮樓,又能躲到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