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袋一百二十斤的高粱足足卸了十五口袋。
魏劉氏在得到這些高粱的時候對魏玉林說:“這些高粱留著,等到荒年再吃,反正十年八年都爛不了”。
“我不要,留著等老六回來,說不定這也是大哥的一場功德。”
高粱垛起來,每年用硫磺熏。真的等到魏玉峰回來。
“老六,這十五袋高粱是我一個巴掌換來的,給你八口袋,不過我有個條件,咱們兩家不能走一個院子,你們家從后墻扒一個門,走北門。我們分家了,親兄弟明算賬,這八口袋高粱就算你扒門的費用,門不用請木匠打了,你五哥早就給你做好了!”
魏劉氏的語氣不容魏玉峰反駁,完全是一種威嚴的命令。
其實,魏玉峰心里清楚,他住的這兩間房子是來自五哥的施舍,是兄弟情捆綁了五哥,他才心甘情愿,甚至心里一直沒有霸占這房子的意思。
“你們對我這樣,我無話可說!”
魏玉峰確實無話可說,若不是魏玉林給他房子和地,他又如何能夠在齊嶺立足。現在這個院子里有大柱兒和滿囤,還有五哥家的三個兒子,整個院子鬧哄哄的沒有一刻安寧。雖然,五嫂待自己和媳婦都不錯,但他分明看得出,五嫂的眼神里對他多的是不屑。
魏玉林有三個兒子。
本來魏玉林要按照仁義禮智信來給這幾個孩子起名字。魏劉氏死活不同意。她的理由是:“你們家哪個懂得仁義,叫這幾個字,完全是在裝!按我說的辦,大兒叫魏興田,二兒叫魏廣田,三兒叫魏良田。”在魏劉氏沒有給他們確定名字之前,他們分別叫玉石頭,黑石頭,青石頭。
因為他們沒有順著仁義禮智信起名字,所以大柱兒和滿囤才得了禮智兩個字。
魏玉林還記得大兒子玉石頭剛剛出生的情景。
雖然玉石頭的出生的齊嶺沒有掀起一絲波瀾,除了魏徐氏來看了幾趟拿了三十個雞蛋五斤小米以外,魏伯賢兩口子和三嫂那個大腳女人始終沒有露面。
魏劉氏知道他們心中有陳氣,毫不放在心上,但是魏徐氏的到來讓她感動不已,首先三十個雞蛋最起碼要攢好長時間,淘換五斤小米也著實不易,這在那個年月里,是坐月子能吃到最好的東西。
魏徐氏抱著剛出生的玉石頭舍不得放下,孩子身上濃重的奶香刺激了她的神經,讓她母性的情懷展露無遺。
“二嫂,你若是喜歡,我就再生一個,給你做兒子!”魏劉氏快人快語,她這句話又何嘗沒有說到魏徐氏的心里。
“真的嗎?”魏徐氏欣喜的問。
“那是當然,你給魏家付出這么多,自然要給你有個后,就算玉林不答應,我絕對答應!”魏劉氏說的信誓旦旦。
“唉”魏徐氏嘆了一口氣。
魏劉氏不知道她感嘆什么,但她明白,二嫂肯定是嘆命運的不公。
但是再給魏徐氏生一個做兒子,以后真成了一句玩笑話。
因為玉石頭的出生,送米湯那天。魏劉氏三個哥哥送來三掛大紅鞭炮。放在一起的鞭炮不知道被哪個調皮的孩子給點著了。
鞭炮噼里啪啦一陣亂炸。
聽到這樣的鞭炮聲,魏劉氏笑了。她的想法是:“看來我的玉石頭要做一個驚天動地的人!”
在那個年月,鞭炮是奢侈品,能有飯吃就不錯了,哪里會有鞭炮,所以,久違的鞭炮聲也就會久久留在某些人的記憶里。
老二黑石頭出生就簡單的多。
當魏徐氏真的要過繼黑石頭做兒子的時候,魏劉氏答應了。但是魏伯賢兩口子卻不答應了,雖然他們只生了一個魏景仁。
他們知道,若是魏徐氏過繼了黑石頭,那么魏徐氏的家產最后都要落到別人手里。他們以魏景義給魏仲良送過終的理由不準魏徐氏過繼黑石頭。
魏徐氏拿出當年寫的文書,給了魏景義五畝地已經了了當時的事情。魏鄭氏跳著腳嚎啕大哭,又哭又罵,魏徐氏只好作罷。
其實,日子就這樣疙疙瘩瘩的過,誰過的日子只有自己知道。
陶先生的大兒子陶鳳儒繼承他們家祖傳的種痘手藝。二兒子陶鳳武扛起槍,做了鄉公所的鄉丁,齊嶺一帶繳稅的事情就由他負責。
魏伯賢和陶鳳武關系不錯,他就想辦法把他們家的稅賦轉嫁到魏玉林身上。
陶鳳武把應交稅費的告示送給魏玉林。魏玉林看了看告示。
“二哥,我家沒有那么多地,不應該交這么多賦稅!”
陶鳳武因為陶先生的死一直對魏玉林耿耿于懷,他總是以為魏玉林是致死陶先生的罪魁禍首。
“我們鄉公所制定的稅賦是由你們魏家土地的多少制定的,你們魏家多少地,交多少稅都有定數,至于你說交多了,那就是你大哥魏伯賢交少了,我們是按照你們這一大家人的地畝收稅!”
陶鳳武的意思是,你魏玉林多交了稅,他魏伯賢就少交了,我們鄉公所得到的還是那么多。
魏玉林把這件事說給魏劉氏聽的時候,魏劉氏說:“這件事你就不用管了,我去找陶鳳武!”
“你別去了,說不好,他就會大槍托子打人!”
“你怕他,我不怕他!”
魏徐氏說著,懷里抱著青石頭,小腳顛顛的去找陶鳳武。
“二哥,你給評評理,我們用過我大伯哥的一分一厘了嗎,你讓我替他交賦稅!”
魏劉氏并不是急赤白臉,而是平靜的說。
“你們弟兄們之間的事,你們自己說,我管不著!”
陶鳳武想把她堵回去。
“二哥,你不愿意管,那好辦,我交多少稅賦,我就有多少地對應,現在我交的賦稅多過我的地,那就是說,他魏伯賢的地有我們家的,咱可以去打官司,不就是一紙訴狀的事嗎,我找我三叔看能不能打贏這場官司!”
“你三叔是誰?”
“劉振東!”
“劉振東是你三叔!”
“對,親三叔!”
“好了,五弟妹,這件事你不用說了,我去找你大伯哥商議,賦稅的事,到此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