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叫做老五的中年文士見到所有人的目光都一臉期待的望著自己，心中不由深深嘆了口氣。

盡管知道說出來大家會很失望，但還是不得不硬著頭皮輕輕搖頭道：

“暫時我也想不到什么有效的應對之策，不過，我想我們現在還有時間。

雖然，這次我們沒能一戰功成，徹底鏟平岳州水寨。

但官軍在洞庭湖地區的水上力量，也幾乎被我們摧毀。

他們想要恢復實力，絕非短時間內能夠辦到，我想這就是我們的機會！”

能成為首領的楊幺自然不是傻瓜，聽見老五的話后，眉頭不由微微舒展。

“沒錯，現在我們還有時間，只要能在官軍大規模采用這種新武器之前，想到應對之法的話，下次大戰我們就未必會輸。

不過，在這之前，我們必須要想想辦法弄清楚，這兩種新武器到底是什么。

如果有可能的話，我們自己能裝備同樣的武器，那所有的一切困難就迎刃而解了?！?

楊幺的話音一落，馬上便有人跟著開口道：

“沒錯，我們必須要想辦法弄清楚這兩種武器的具體情況，只有這樣我們才能想到應對之策。

要是同樣擁有這樣的武器的話，我們就不用擔心了?！?

“要是這樣的話，這岳州大營我們暫時就只能放棄了?！?

“是??！沒有找到應對之法前，我們最近是不是應該低調一點！”

眼見大家的意思似乎要放棄高歌猛進，選擇主動退縮，一旁的老五忍不住再次站出來對著楊幺躬身行禮道：

“首領，此次雖然我們未能竟全功，但也徹底摧毀了官軍在洞庭湖地區幾乎全部的水上力量。

這對我們來說是個機會，只要讓更多的人看到宋廷的虛弱，那么必定會有越來越多的人加入我們。

到時候，哪怕我們沒有把握在水上打敗這支水師，也可以從陸地上進一步壓縮他們的活動空間?！?

本來他的意思是想要給在場的水匪們鼓勁打氣。

但楊幺聽了他的話后，卻不由眼前一亮，旋即開口道：

“老五說的沒錯，經此一戰，官府在洞庭湖地區的主力盡喪。正是我們發展壯大的好時機。

接下來，諸位便率領自己麾下的義軍將士，從陸地上對官府展開更大規模的進攻。

爭取在最短的時間內，打到岳州府，到時候我們從水陸兩路對這伙水軍展開兩面夾擊。

我就不信，沒有陸地的支撐，這伙水軍還能繼續猖狂?！?

有了這個命令后，剛剛還有些情緒低落的一眾水匪們，再次躁動了起來。

一個個摩拳擦掌，準備大干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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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匪們重拾信心，開始從陸地上展開大規模進攻之時。

新上任的鼎州府水師正將，新式戰船營造勾當，正七品武翼大夫陳瀚，正在自己的造船基地內，和一眾老把頭討論自己全新的造船思路。

也是在真正接觸了這些老把頭后，他才認識到這個時代造船技術的發達。

早在神宗時期，太監黃懷新就發明了世界上第一條干船塢生產線，可以制造長達二十丈的龍船。

單單是這一項技術，就比歐洲領先了近五百年。

船型更是五花八門，各種綱船，貨船，客船，戰船，海船數不勝數。

尖頭，尖底，方尾，更適合遠洋航行的尖底船，也是早就在宋朝大規模應用。

更是有最大載重量達到萬石級別的遠洋貨船，這讓本來還想要賣弄一番的陳瀚，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震撼。

乖乖收起了那一絲還沒來得及表現出來的驕橫之氣。

“大人的意思是，三角帆能讓船只逆風航行？”

一個頭發花白，皮膚黝黑滿臉褶子的老漢微皺眉頭，一臉疑惑地看著陳瀚。

此人正是陳瀚的父親陳睿誠幫他從鄂州府最大的船廠找來的老船工，據說此人世代以造船為生，不僅制造過常見的小型漁船，也參與過大型海船的制作。

最最重要的是，他是能夠帶領一整個船匠團隊，完成復雜船型設計到完工整個流程的老把頭。

當然，能在這個房間里參與討論的，都是和這位老把頭有著同樣實力的一群老師傅。

他們大多都是鄂州府各大民營造船廠的技術骨干，要不是陳瀚手上拿著官府的調令，那些船廠老板根本就不可能同意讓這些老把頭離開船廠。

“沒錯！”

見到房間里眾人都是一臉懷疑地看著自己，陳瀚倒是并不怯場，一臉堅定地點了點頭。

“這有什么依據嗎？”

“這怎么說呢？這是伯努利原理的一種應用，簡單來說，風在遇到三角帆后，會被帆的前緣劈開，然后流到后緣匯合。

由于帆的迎風面凹陷，背風面凸起，形成了一定的曲度。

空氣在背風面的流動速度大于迎風面，導致兩邊所受的壓力不同。

這種壓力差便是船只可以在逆風時前進的原因?！?

看著一臉茫然看著他的一眾老把頭，陳瀚不由露出了一絲苦笑。

“好吧！我這么說大家可能不能理解，不過這沒關系，我們只需要進行一個簡單的實驗，大家便很快能明白具體是怎么回事。

當然，這需要你們能幫忙制作出一條小型的實驗船，船只不用很大，用漁船改造都沒問題。

不過，桅桿的高度最好和船只的長度相當?！?

眼見陳瀚信心十足的樣子，一眾老把頭們，也不得不認真對待了起來。

其中一個年齡看上去最小的中年漢子忍不住率先站起來道：

“這沒問題，我們船廠就有現成的漁船，不過這種小型漁船原來都是使用船槳劃動，并沒有安裝桅桿，可能需要一些時間進行改裝?！?

見到對方一副馬上就要開始實驗的樣子，陳瀚忍不住抬手往下壓了壓道：

“沒問題，你們等下下去后就可以開始改裝，不過，船只使用三角帆還有幾個需要注意的地方，其中最重要的就是三角帆的材質不能使用竹編。

因為竹帆的材質太硬，很難形成足夠的曲線，沒有足夠的曲線，便無法帶來足夠的壓力差。

所以，三角帆的材質必須是軟帆。”

對于習慣使用硬帆的宋朝船工們來說，軟帆他們并不是完全沒有接觸過，只不過大家在聽見了陳瀚的話后，還是忍不住紛紛皺起眉頭。

好些人都是一臉欲言又止的樣子。

最后，大家的目光又再次望向了最先開口的老把頭李木根身上。

察覺到眾人的目光后，老李頭也沒有躲閃，而是再次望著陳瀚開口道：

“大人，你說的軟帆我們不是沒有使用過，可軟帆對材料強度的要求太高，一旦風力太大，極有可能出現船帆被撕裂的情況。

您確定要使用軟帆嗎？”

老李頭看似在確認陳瀚的態度，但話里提醒他注意軟帆強度的意思，陳瀚哪里能不明白。

本來以為大家是沒接觸過軟帆，現在聽見大家的話后，他才明白，原來大家擔心的是帆布的強度問題。

這讓他不由輕輕松了口氣，最少這里并沒有抱殘守缺，不愿意嘗試新事物的老古董。

他略做沉思后，才眼珠一轉，直接接下話頭道：

“軟帆的問題大家不用擔心，我親自去找人解決。

你們只管改裝好實驗用的小船，到時候用來測試便是。”

真要說起來，陳瀚最中意的船帆材料無疑是棉布，可惜的是，這個時期的宋朝棉花還沒有得到重視，有很多達官貴人甚至還在將棉花當成一種觀賞性植物。

棉花的真正盛行，還要等到南宋末年，黃道婆發明新的棉紡織工藝。

可陳瀚既然來到了這個時代，顯然不會繼續等待下去。

看看身上保暖性極差的麻布衣服，陳瀚的心里就忍不住懷念后世幾乎快被淘汰的松軟棉衣。

剛剛和老把頭們討論起船帆的問題時，他猛然想起，自家因為宋朝榷酒酤政策的限制，不得不將好不容易想到的酒精生意交了出去。

正愁找不到合適的生意來賺取錢財，現在通過船帆問題讓他想到了棉布，他自然要想辦法將這個生意交給家里。

和朝廷管制的鹽鐵酒類相比，朝廷對紡織品可是沒有任何限制的。

后世資本主義崛起時，紡織業便是最重要的產業之一。

只要他們家能夠率先解決棉花去籽，和紡織工藝問題，那么，他們就可以大規模推廣棉花種植。

到時候，不僅能讓宋朝老百姓們享受到舒服的棉布衣物，更能制造出保暖舒適的棉衣、棉被。

一定程度上解決普通百姓保暖基本靠抖的窘迫局面。

更重要的是，靠著掌握棉紡織工業的核心工藝，他能將自己家的生意，推到一個全新的高度。

到時候，他需要錢財的話，也更容易獲取。

所以，他心思一轉，便迫不及待地假公濟私了一把，決定將船帆制造的工作，交給自己家去完成。

要知道，船帆雖然看起來簡單，但制造工藝卻是非常有講究的。

不管是編制麻線，還是麻布的強度，都要高于普通的民用麻布。

這對紡織工藝都是有著更高要求的，只要他們家能掌握這項技能，那么以后再轉行進軍棉紡織業的時候，便會輕松很多。

而恰好，這些東西他都能幫上一點忙，讓他們家少走不少彎路。

“好吧！既然船帆的問題，由大人親自出面，我們便靜候佳音便是。

不知除了這個三角帆外，大人對您的新式戰船，還有什么其他的要求？”

幾個老把頭顯然是不知道陳瀚心里想法的，對他們來說，能將最容易出現問題的船帆制造工作交出去，對他們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所以，聽見陳瀚的話后，李把頭便迫不及待的將話題引到了新的方向。

陳瀚對此倒是并不在意，認真思考了一下后，便再次提出要求道：

“要求自然是有的，首先，我要求我們的新式戰船必須采用尖頭尖底設計。

一是為了更方便在船頭安裝三角帆，二是為了讓尖頭成為撞擊敵船的武器?！?

此言一出，房間的眾位把頭不由再次眉頭緊皺，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陳瀚。

李把頭更是忍不住失聲道：

“什么？要用船頭去撞擊敵船？這……這實在是太傷船了，會給船只帶來不可逆轉的損傷的?！?

見到幾乎所有人都是同樣的表情，陳瀚忍不住笑了笑道：

“大家的擔心我很清楚，但諸位必須明白，我們要制造的不是普通的民用船只，他既不是用來載貨，也不是用來載客。

從一開始，他誕生的目的便是為了戰爭，所以，你們要考慮的不是撞擊會不會損傷船只的問題。

而是需要考慮怎樣的船頭，才能保證撞毀敵船的同時，還不損傷自身的船體結構。”

此言一出，在場眾位的眉頭幾乎都皺成了一團，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滿臉都是苦澀。

見狀，陳瀚不得不再次開口道：

“大家也不用太過擔心，要想達到這樣的強度，也不是不可能的。

首先，我們可以選用強度更高的木材作為龍骨。

如果還不行的話，我們甚至可以用鋼鐵對龍骨進行加強。

甚至為了增加撞角的傷害，我們還可以在船頭制造一個專用的鐵質撞角。

大家放心，只要能夠達到設計要求，我可以適當放寬船只的制造成本。”

見到一眾把頭滿臉苦澀，老李頭也只能硬著頭皮主動開口道：

“好了！大家也不用愁眉苦臉，既然大人提出了要求，我們拼盡全力便是。”

“是，吾等遵命！”

眼見大家似乎要起身離開，陳瀚連忙再次抬手道：

“大家不要著急，某對這個新式戰船還有兩點要求沒有說完呢！”

本就準備落荒而逃的一眾老把頭聽見這話，紛紛露出了生無可戀的表情。

連老把頭李木根也忍不住深深咽了口口水，一臉小心翼翼地道：

“這……不知大人還有什么要求？”

“呵呵……大家也不用過于緊張，本官的這兩個要求沒有前面的要求那么困難，相信對大家來說沒什么難度。

這第一嘛！就是我們發明了兩種全新的武器，為了更方便這兩種武器的使用。

我希望新式戰船能增加一層戰斗甲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