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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階段:1979—1988

這是一個初期覺醒、多方摸索的階段,在這種摸索中,王魯炎開始形成探索性、實驗性的藝術性格。

“文革”期間,他和同齡的中學生一樣,被送到農村接受“再教育”。1972年下鄉的時候他16歲,去的是北京附近的懷柔縣(現在的懷柔區)。“文革”結束后,他回到北京鍋爐廠做車工,每天按照圖紙在一臺蘇聯制造的1K62車床上加工杠桿、渦輪之類的工件。由于從小喜歡畫畫,他參加了北京東城區業余美術訓練班,經過初級班到中級班和高級班的訓練后,進入了勞動人民文化宮的業余美術訓練班。在那里,他和北京其他工廠的“工人業余藝術家”一起,受到了蘇式學院派的訓練,在中央美術學院教師的指導下畫人體素描、靜物和肖像。他對這些訓練并不感興趣,甚至在以后反思時將之稱為“毒害”。但實際上,這段學畫的日子對他的藝術發展至關重要,原因有三個:一是他不再迷信學院派的“正規訓練”;二是他在那里認識了一批興趣和志向相近的“非專業”年輕藝術家,他們的聯系和合作在他以后的藝術發展中起到了重要作用;三是他在文化宮美術訓練班里遇到了黃銳,通過黃銳的介紹,參加了在當代中國藝術發展史上具有重大意義的“星星美展”和“星星畫會”(圖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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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1 第二屆“星星美展”合影,中排左起第五為王魯炎,1980年

論者一般認為,“星星美展”的舉辦宣告了“文革”后中國前衛藝術的正式浮現。參展的大部分畫家在“文革”初期是中學生,隨后在工廠或農村里度過了沉浮的10年。他們大部分沒有受過正規的藝術訓練,也不屬于體制內的藝術部門和大專院校。通過在中國美術館外面的街頭展出自己的作品,這批畫家宣布自己在體制之外的獨立性。根據當時“星星美展”的一份手抄本目錄,王魯炎參加該展的油畫為《靜物》。據他回憶,是以“非美院方式”畫的一個菜花,因此屬于第二種“藝術為藝術”的趨向。他這一時期的油畫作品帶有強烈的表現主義色彩。王魯炎第一次去大連看到大海的時候,無比激動,同時也發現寫實繪畫在這種復雜心理感受面前束手無策的窘境。于是他把大海畫成了紅色,海灘畫成了黑色,天空畫成了綠色,希望表現出另一種內心的真實,用他的話說,是“畫家面對繪畫對象時激動心情的真實心電圖”。

在這段時間里,他還感受到了另一種“束手無策”:他發現一個藝術家如果沒有“個性化語言”,那創作的東西實際上并不屬于自己,而自己十來年所畫的畫實際上都在跟隨前人的風格和模式,“等于一直在自己的畫布上畫別人的畫”。這里的“個性化語言”意味著對歷史重復性的拒絕,個性化的藝術必然是不斷對新的可能性的“實驗”。他開始嘗試各種逃離和破壞傳統的可能,但傳統往往就像影子一樣,無時無刻不在尾隨自己。他失去了畫油畫的信心,因為這個領域太過成熟,他嘗試了無數方式,始終不能在油畫布上找到自己。1984年左右,他轉向抽象水墨畫,周圍一些藝術家朋友大多也在進行著類似的實驗。下一年,這群藝術家,包括王魯炎、張偉、朱金石、馮國棟、秦玉芬、唐名剛等人,決定組織一個“涂畫展”,地點在北京朝陽劇場展廳,但展覽被官方封閉,王魯炎感到自己又面對著另一個被壓制的困境。據他回憶,那段時期,他的畫非常黑暗,“竭盡全力的筆觸像是黑暗中的反抗與掙扎,抽象的繪畫實際上是極為‘具象’的真實心理寫照”。因此,雖然媒材變化了,但是表現主義的情結并沒有改變,當著名美國當代藝術家勞森伯格的個人作品展(即“勞生柏作品國際巡回展”)于1985年在北京中國美術館舉行的時候,王魯炎和一些中國年輕業余藝術家在美國記者何莫樂(Marlow Hood)的公寓里見面座談,把各自的作品掛在墻上,實際上是一個以抽象畫為主的小型內部展覽,在目前保存下來的圖片中,還可以看到王魯炎的抽象水墨。第二年,他又以同樣的抽象水墨風格進行了一次“涂鴉”藝術行為。那一年他偶然路過一片民房的拆遷廢墟,成堆的瓦礫亂石引起他心理上的共鳴。他準備了板刷、墨汁和水桶,請一個朋友幫忙望風,在殘破的墻壁上涂抹了一組“抽象畫”(圖2)。值得注意的是,這可能是中國當代藝術中最早一幅以拆遷廢墟為地點的“涂鴉”作品,比20世紀90年代末的類似作品早了將近10年。他對“廢墟”的興趣也反映在80年代的一張版畫作品里(圖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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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2 王魯炎:《廢墟上的抽象畫》,涂鴉,1986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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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3 王魯炎:《廢墟——處境》,宣紙獨幅膠皮版畫,20世紀80年代

70年代王魯炎就開始制作版畫,一直持續到80年代后期,特別是當他在1984年考入中國交通報社做美術編輯以后,每天畫“刊頭”的工作促使他對線性的平面形象進行更多的研究,對以后的實驗藝術和繪畫風格產生了潛在的影響。他的早期版畫比較寫實,隨后接受了表現主義風格,意在宣泄自己壓抑的內心情緒。1985年“涂畫展”被封之后,他以“自由”為名,創作了10幅女人體版畫(圖4),以此代表“涂畫展”中的10位參展藝術家。這套作品使用了他發明的一種特殊技法,先將墨汁涂在一張膠皮上,趁墨未干,用木刻刀快速在畫面上刮刻出腦子里的形象,再用宣紙拓印。在柔韌膠皮上進行刮刻引起對身體損害的聯想,由此成為對“傷痛”和“憤怒”的表達。但在隨后的一個階段里,他開始質疑這種表現主義的藝術觀念,認為藝術載體自身已經帶有情感表達的功能,與藝術家主觀感情的介入沒有必然聯系。為了檢驗這個理論,他決定不帶任何情感地制作100幅類似的獨幅版畫。他用玻璃作為底板,涂以隨意選擇的油畫顏料,然后在上面用木刻刀刮刻簡單的地平線和樹,刮刻完畢后,用一種薄薄的辦公用紙拓印(圖5)。在完成了近80幅以后,他終于達到了忍耐的極限。結果,雖然他沒有帶著明確的情感動機作畫,但是這些版畫仍然具有各自的“表情”。這個實驗可以說開啟了對藝術家主體性的審視和拒絕,進一步導致他在1988年以后的一系列藝術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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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4 王魯炎:《女人體》,獨幅版畫,1985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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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5 王魯炎:《樹》,辦公紙獨幅玻璃油彩版畫,20世紀80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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