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救贖者:拉丁美洲的面孔與思想
- (墨西哥)恩里克·克勞澤
- 1308字
- 2024-12-27 18:28:41
二
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墨西哥與世隔絕,1914年和1915年的內戰引發了很多反思,被稱為“墨西哥的發現”。當時還是一名學生的知識分子曼努埃爾·戈麥斯·莫林(Manuel Gómez Morin)在1926年回憶1915年那重要的一年時說:
我們驚喜地發現了一個始料未及的真相:墨西哥是存在的。墨西哥作為一個國家,有能力,有抱負,有生命力,但也有著自己的問題……印第安人、梅斯蒂索人,以及克里奧爾人,都在這片土地上真實地存在著,具有人類的所有屬性。印第安人并不純粹是戰爭工具和勞動力,克里奧爾人和梅斯蒂索人并非難以言述的種族結合的偶然產物,也并非高貴的外國人和卑賤的土著人的結合。墨西哥和墨西哥人是存在的!
新的文化生命力蓬勃發展,蔚然成風。在那些年,畫家薩托尼諾·赫蘭(Saturnino Herrán)開始畫一些肖像畫、插畫和民俗畫,尤其是墨西哥的鄉村和街道隨處可見的印第安題材。歷史學家曼努埃爾·圖森(Manuel Toussaint)開始出版一系列《殖民地草圖》(Bocetos coloniales),內容關于墨西哥城主教座堂(la catedral de México)、瓜達盧佩圣母堂的小禮拜堂(la capilla del Pocito)和17世紀興建的房舍。音樂家曼努埃爾·瑪麗亞·龐塞(Manuel M. Ponce)將盲人行乞時用豎琴演奏的歌曲收集起來進行創作。詩人拉蒙·洛佩斯·貝拉爾德(Ramón López Velarde)輾轉于墨西哥的不同省份,根據在各地的生活寫下了深刻的現代主義詩歌,表達出“我們都生活在這個墨西哥,但又恰恰忽視了它”的情感。戈麥斯·莫林回憶說,這些都發生在1915年:
深重的土地問題是革命的核心議題,人們為此提出了一個最低保障方案。勞工問題被正式列入革命議程當中。人們開始呼吁,石油、歌聲、民族和遺跡,這些都是我們可以擁有的東西。在生機勃勃的廣泛運動中,我們意識到,伊比利亞美洲本質的活力將這種渴望延伸到了麥哲倫海峽。
1915年即便不能算前所未有的發現之年,也至少代表著一種新的意識。在戰爭年代中,無數男女,不分老幼婦孺都或主動或被動地離開了自己的土地、莊園或故鄉,乘著火車在整個墨西哥踏上一場革命之旅,走進一段恐怖而驚奇的歲月。墨西哥人民闖入了歷史的舞臺,如同身處一座巨大的營地中,又像是踏上一次無盡的朝圣之旅,有的堅持革命,有的逃離革命。如此劇烈的動蕩自然孕育了大量藝術作品。墨西哥的藝術家和人民交織在一起,反映著他們的激情和沖突,他們身處于人民之間,描繪出了墨西哥人生活的真正圖景。
1921年,詩人拉蒙·洛佩斯·貝拉爾德發表了文章《新生的祖國》(novedad de la patria)§,他用近乎宗教性的語言描述了這場革命,揭示了一個與波菲里奧·迪亞斯時代完全不同的祖國,一個“嶄新的”“親切的”“由卡斯蒂利亞人和莫里斯科人?構成、帶著阿茲特克印記的”祖國:“三十年和平的休養生息幫助我們建立了一個富有活力的祖國,她擁有無盡的財富,昔日閃耀著無上的榮光,現在也仍然偉大輝煌。這個國家經歷的數年苦難成了一筆財富,她因之變得更溫和、更謙遜、更美麗。”作者洛佩斯·貝拉爾德于當年去世,時年三十三歲。當時,他提出的“新生的祖國”所代表的真正意義還難以為人理解,它將是20世紀上半葉拉丁美洲創造的最具影響的救世神話:墨西哥革命神話。這個神話的創造者是《反連任黨人報》的一位年輕編輯,墨西哥革命中的文化領袖,他曾熱情地歌頌弗朗西斯科·馬德羅,他的名字叫何塞·巴斯孔塞洛斯。